白岩城屠城的消息,如同裹挟着血腥的飓风,席卷了长安城。靖难六年的深秋,未央宫前殿的气氛,比辽东的寒风更加凛冽。
御史台的弹劾奏章如同雪片般堆满了靖难帝刘据的御案,字字如刀,句句见血!
“赵充国!御下无方!纵容部将!屠戮生灵!罪不容诛!”
“蒋悦!禽兽不如!残杀妇孺!三万冤魂!血染白山!天理难容!”
“辽东之役!本为讨逆!今成暴虐!有伤天和!动摇国本!”
“请陛下!严惩赵充国!蒋悦!以谢天下!”
“召回东征大军!另择良将!”
文官集团以丞相田千秋、御史大夫桑弘羊为首群情激愤,引经据典,痛斥屠城暴行,矛头直指主帅赵充国,要求严惩不贷,甚至撤换统帅!
朝堂之上,一片肃杀,充满了对辽东军方的口诛笔伐。
就在朝堂争论白热化、赵充国处境岌岌可危之际,一骑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破重重关隘,直入长安!
太子刘进,风尘仆仆,甲胄未卸,带着辽东的硝烟与风霜,紧急赶回了未央宫!
他未及回东宫梳洗,便直奔温室殿求见父皇刘据。殿内,刘据正对着堆积如山的弹劾奏章,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父皇!” 刘进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和急切,“儿臣请命!为征东大将军赵充国!及辽东将士陈情!”
刘据看着儿子疲惫却坚毅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讲!”
刘进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亲历感:
“父皇!诸公!辽东战事!绝非纸上谈兵!”
“三韩之地!山高林密!城寨险峻!民风彪悍!”
“我军渡江以来!步步荆棘!处处杀机!”
“断肠谷!” 刘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悲愤,“儿臣亲见!粮队三百将士!押运粮秣!行至峡谷!突遭滚石伏击!”
“巨石如雨!砸碎车辕!碾碎骨肉!”
“三韩伏兵!箭如飞蝗!火焚粮草!”
“什长王老五!身中数箭!血染泥潭!至死犹握战刀!”
“三百儿郎!尽数殉国!粮草尽焚!”
“此非孤例!”
“狼牙堡雨夜!” 刘进眼中闪过痛楚,“儿臣驻跸该堡!亲历夜袭!”
“三韩死士!如鬼似魅!翻墙而入!火焚粮仓!袭杀哨兵!”
“军侯王旭!浴血奋战!断敌酋一臂!身负数创!”
“堡内将士!一夜数惊!枕戈待旦!”
“白岩城!” 刘进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叹息,“儿臣也曾亲临城下!”
“卫蒙据守天险!滚木擂石!如山崩地裂!”
“强攻数次!我汉家健儿!攀爬猿猱道!如同蝼蚁赴火!”
“滚石落下!血肉横飞!尸骨填谷!”
“三百死士!冲锋在前!顷刻化为齑粉!”
“半年!整整半年!” 刘进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军将士!围困孤城!餐风露宿!枕戈待旦!忍受冷箭!瘟疫!饥寒!”
“目睹袍泽惨死!曝尸荒野!”
“其心中之痛!之恨!之煎熬!”
“岂是远在长安!高坐庙堂者所能体会?”
“蒋悦屠城!罪不容诛!” 刘进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然!据儿臣所知!蒋悦此人!素来勇猛!忠直!”
“纥升骨城血战!断肠谷驰援!狼牙堡斩酋!皆身先士卒!九死一生!”
“白岩城破城之时!其目睹城内堆积如山的滚木擂石!看到我斥候被虐杀的残骸!”
“积压半年的血仇!悲痛!在那一刻彻底爆发!”
“他疯了!”
“精神已然失常!”
“屠城令!乃癫狂之下所为!”
“非其本心!”
“更非赵充国大将军所愿!”
“赵大将军!” 刘进的声音充满敬意,“坐镇玄菟!运筹帷幄!以‘结硬寨!打呆仗’之策!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严令各部!不得扰民!不得滥杀!”
“然!三韩地险!敌顽!战事之惨烈!远超预期!”
“蒋悦之罪!罪在其身!罪在癫狂!”
“若因此罪及主帅!严惩全军!”
“岂非令浴血奋战之将士寒心?”
“岂非让三韩顽敌拍手称快?”
“父皇!诸公!” 刘进环视殿内群臣,目光如炬,“辽东战事!已至关键!”
“赵充国!乃国之柱石!军之魂魄!”
“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
“召回大军!更前功尽弃!”
“非但三万将士血白流!”
“更恐三韩死灰复燃!匈奴余孽窥伺!”
“届时!辽东永无宁日!”
“儿臣恳请父皇!诸公!”
“明察秋毫!”
“体恤前线将士之艰辛!”
“勿使忠勇之士流血又流泪!”
“勿使赵充国蒙受不白之冤!”
“辽东之局!非赵充国不可收拾!”
“请陛下圣裁!” 刘进深深叩首。
刘进一番陈词,声情并茂,掷地有声!殿内一片寂静。文官们虽仍面有愤懑,但太子亲历前线、饱含血泪的陈述,让他们无法再轻易扣上“纸上谈兵”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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