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二年·深秋·漠南·李广利残军营地·中军帐
匈奴使者带着那份苛刻到近乎羞辱的五条条件,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营地。中军帐内,炭火噼啪作响,方才还一脸贪婪冷酷、仿佛被利益熏昏了头的李广利,脸上的醉意瞬间消散无踪。
他缓缓坐直身体,嘴角勾起一丝阴鸷而残忍的笑意,眼中再无半分浑浊,只剩下冰冷刺骨、如同毒蛇般锐利的算计光芒。他轻轻摩挲着手中那柄镶嵌着蓝宝石的匕首,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将军……”副将赵始成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大单于真会答应如此苛刻的条件?这几乎是要掏空他的家底,还要分走他的权柄!若他不答应……”
“他不答应?”李广利嗤笑一声,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笃定,“他敢不答应吗?左贤王挛鞮屠耆现在是什么处境?被赵充国和赵破奴那两个匹夫像铁桶一样围在桑干河畔!
我收到的密报,汉军前锋已经数次凿穿他的外围防线,左贤王本人差点被赵破奴的亲卫斩于马下!
他是在绝境中哀嚎!龙城那边呢?狐鹿姑自己!被赵兴那十万河西铁骑吓得像只缩头乌龟,十几万控弦之士被钉死在王庭周围,连个屁都不敢放!
至于右贤王挛鞮稽粥?哼,被路博德的西域联军堵在天山北麓,自身难保!狐鹿姑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油锅里的鱼!别说我这五条,就是再加五十条,只要能给他一根救命稻草,他都会像饿狗扑食一样死死咬住!硬吞?他就算被噎死也得给我咽下去!”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虚空:“不过,本王岂会真心救他这条老狗?”
“将军的意思是……”赵始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被更深的阴狠取代。
“哼!”李广利将匕首猛地插在案几上,刀锋深入寸许,发出沉闷的声响,“狐鹿姑老匹夫!去年白狼谷之后,对本王是何嘴脸?百般猜忌!处处掣肘!削减粮草!安插眼线!若非本王手握重兵,行事狠辣,他早就想除之而后快!此次求援,不过是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本王岂能放过这千载难逢之机?!此乃天赐良机,借汉人之刀,屠匈奴之狼,铸我李广利之基业!”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悬挂的简陋舆图前,手指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戳在代北桑干河那片被朱砂圈出的区域:
“赵充国!赵破奴!这两个匹夫!集结了帝国北疆最精锐的铁骑步卒,布下天罗地网!围剿左贤王!这是倾国之力,势在必得!左贤王挛鞮屠耆死定了!神仙难救!”
“本王若真按狐鹿姑所求,傻乎乎地去东击辽东,或者西援龙城,且不说路途遥远,汉军早有防备,能否成功尚在未定之天!就算本王侥幸得手,损兵折将的是我!流血流汗的是我!最后呢?狐鹿姑缓过气来,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我这个‘功高震主’、还妄图与他‘平起平坐’的‘漠南王’!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他狐鹿姑干得还少吗?!”
“所以……”李广利脸上露出毒蛇锁定猎物般的狞笑,“本王要救!但要换个救法!救得他狐鹿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救得他匈奴元气大伤,而我李广利趁势崛起!
李广利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赵始成,声音低沉而清晰,将心中那盘阴险毒辣的棋局一步步展开:
“立刻!派快马追上那个使者!告诉他,本王体谅单于难处!条件可以稍作‘让步’!粮草可由十万石粟米减为五万石!牛羊五万头减为两万五千头!兵甲精铁三万斤减为一万五千斤!强弓五千张减为两千五百张!箭矢二十万支减为十万支!皮甲一万领减为五千领!草场范围也可再议!但‘漠南王’名分!七成掳获!这两条!绝不让步!让他速速签押!加盖单于金印!本王即刻‘点兵’!延误军机,后果自负!”
“ 至于我们的真实意图,不过是 以退为进罢了!看似让步,实则核心诉求名分、利益寸步不让!用这些“让步”麻痹狐鹿姑,让他觉得还有谈判余地,从而更快地签下这份屈辱的“卖身契”!”
“更重要的是,哪怕减半,五万石粟米、两万五千头牛羊、一万五千斤精铁……这些也是我们急需的救命粮和续命丹!能极大缓解他营中的粮草短缺和军械匮乏!先骗到手再说!”
“至于说点兵?当然要点!而且要‘大张旗鼓’地点!传令各营!把那些老弱病残都给我拉出来!缺胳膊断腿的!痨病鬼!还有上次白狼谷抓来的那几千鲜卑、乌桓奴隶!凑够一万人!对外宣称……不!要大肆宣扬!本王亲点五万精骑!由心腹大将赵始成亲自统领!星夜驰援单于庭!”
至于李广利的真实意图也很明显, 派出的根本不是精锐,而是纯粹的炮灰!老弱病残毫无战斗力,奴隶心怀怨恨,随时可能倒戈。
这一万人,就是用来送死的!他们的价值,就是制造一个“李广利全力救援”的假象,以及成为引诱汉军上钩的香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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