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两指宽、三寸长的牙牌。
非金非玉,材质奇特,色如沉凝的玄铁,在隘口惨淡的晨光下,泛着一种幽冷内敛、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暗沉光泽。
牙牌的正面,浮雕着图案!
那并非祥云瑞兽,而是一只栩栩如生、充满了力与美感的猛禽!它身躯矫健流畅,双翼怒张,每一片羽毛都纤毫毕现,充满了即将破空而去的凌厉之势!鱼尾遒劲有力,鳞甲分明!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以极其微小的红宝石镶嵌而成,在幽暗的牌面上闪烁着两点妖异的血光!
**飞鱼!**
飞鱼之下,两个阴刻的小字,笔锋凌厉如刀凿斧劈,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权威与血腥气:
**锦!衣!**
“噗通——!!!”
那什长如同被一道无形的九天玄雷狠狠劈中了天灵盖!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像两截被抽掉了骨头的烂面条,直挺挺地、重重地砸跪在冰冷坚硬的冻土地上!膝盖骨撞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整个人如同瞬间被抽干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筛糠般剧烈颤抖的躯壳!
“锦…锦…锦衣卫!!”他失声尖叫,声音扭曲变调,尖锐刺耳,带着无法形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的哭腔,“大…大人!饶命!饶命啊!小的瞎了狗眼!被猪油蒙了心!冲撞了大人虎威!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不是人!!”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哭嚎求饶,一边抡起粗糙的巴掌,用尽全身力气,左右开弓,狠狠抽打在自己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
“啪!啪!啪!”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死寂的隘口里回荡,每一下都结结实实!不过几下,那张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开裂,鲜血混着涎水顺着下巴往下淌。
他身后的十几个兵丁,此刻更是吓得魂飞天外!仿佛看到了索命的无常!连滚带爬、稀里哗啦地跪倒一片!额头不要命地往冻得梆硬的地上猛磕!“咚咚咚”的闷响声不绝于耳!哭喊声、求饶声、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混杂在一起,场面混乱凄惨到了极点。
**锦衣卫!**
这三个字,在大明疆域之内,就是活阎王的代名词!是悬在所有人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催命符!他们这些边陲卫所里混吃等死、敲诈勒索的小虾米,在真正的锦衣卫面前,连提鞋都不配!对方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荒山野岭!
韩千乘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这群如同烂泥般瘫软、丑态百出的蝼蚁。他缓步上前,走到那还在疯狂抽自己耳光的什长面前。用手中那块冰冷沉重、象征着无上权柄与死亡的玄铁飞鱼牙牌,如同拍打一件肮脏的垃圾般,轻轻拍了拍对方那冷汗涔涔、又红又肿、沾满泪水和血污的脸颊。
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侮辱和冰冷的审判意味。
“卫所之兵,”韩千乘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子砸在青石板上,带着冻裂一切的寒意,“守土安民,保境安邦,方是职责所在。”
他顿了顿,冰冷的视线扫过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兵痞们,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们脆弱不堪的心防上:
“尔等,却在此私设路卡,盘剥行商,勒索军需!形同匪类!谁给你们的胆子?嗯?”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大人饶命!饶命啊!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什长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磕头磕得额头一片血肉模糊,声音嘶哑绝望,“是…是上头!是上头吩咐的啊!说…说这雁翅口风水好…来往人多…能…能收点茶水钱…贴补贴补弟兄们…小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大人!”他语无伦次,只想拼命甩锅,把自己摘干净。
“奉命?”韩千乘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封湖面上裂开的一道寒缝,“奉谁的命?”
“是…是…”什长猛地一哆嗦,巨大的恐惧和求生欲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是刘指挥!蓟州卫的刘大川刘指挥使大人!”话一出口,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瞬间被更大的惊恐填满!完了!彻底完了!他把天捅破了!
韩千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更多的则是冰冷的嘲讽。他收回牙牌,看也不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瘫软、彻底绝望的什长和那群抖若筛糠的兵丁,仿佛多看他们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睛。他转向旁边惊魂未定、看得目瞪口呆的王老五等人,声音恢复了那种平淡无波的冷硬:
“障碍已除,速速通行。”
他目光扫过那些盖着油布的粮车,语气加重了一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延误军需,你们担待不起,边关的将士,更等不起。”
“是!是!多谢大人!多谢青天大老爷救命之恩啊!”王老五如梦初醒,巨大的狂喜和后怕让他声音都变了调,激动得差点也给韩千乘跪下。他慌忙招呼同样劫后余生、满脸感激的车夫们:“快!快!把木头拖开!赶车!快走!别耽误了赵百户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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