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少年之家”静得如同被世界遗忘。
苏倾月坐在老宅书房的藤椅上,窗外山风穿过竹林,沙沙作响,像无数低语在黑暗中蔓延。
桌上摊开的是从百所乡村学校回收来的票据复印件,层层叠叠如雪片般堆砌,每一张都盖着“明光助学工程”的红色公章,每一笔支出都写着“教材采购”“师资培训”——可她的指尖划过数字时,却像触到了冰层下的尸骸。
她早该想到的。
清源社不会只靠暴力和药物控制人。
真正的奴役,是从小开始的——在你还不懂怀疑的年纪,就把你的记忆、情感、认知一点点替换掉,让你以为自己生来就该沉默,就该顺从,就该忘记自己的名字。
而“明光助学工程”,正是这庞大精神操控网络的第一道锁链。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十年前那个雨夜。
茅屋漏风,油灯昏黄,师父披衣坐在桌前,手里捏着一页纸,声音低缓:“倾月,背这段诗。”
那是一段毫无意义的韵律,像是童谣,又像咒语。
她背了七夜,每晚子时准时开始,直到能一字不差地复述,连语调起伏都不能错。
她问为什么,他只说:“练心神。”
现在她懂了。
那不是诗,是编码。是植入式意识协议的启动密钥。
她猛地起身,走向档案柜,抽出那本由阿阮亲手整理的泛黄发票夹。
手指停在一张三万元的心理咨询课程收据上——开票时间,正是她十岁那年;授课人签名栏,赫然写着“沈砚舟”。
空气仿佛凝固。
她死死盯着那三个字,指尖发凉。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原来早在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她的身体、她的大脑,就已经被当成实验场。
可师父……为什么要签上真名?
除非,他是故意的。
就像他留下那封信,留下那盘录音带,留下铁盒上的山茶花齿轮——他在等她回来,等她看懂这一切。
苏倾月缓缓坐回椅中,呼吸渐渐平稳。
恨意没有涌上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她终于明白,“Q系统”净化模式释放出这些数据碎片,并非偶然。
这是设计好的揭露程序,是沈砚舟留给她的最后一道考题:你敢不敢掀开这张皮?
她敢。
第二天清晨,老宅庭院被改造成一座临时展览馆。
青砖地上铺着防水布,上百份伪造票据的复制品整齐陈列,每一张旁边都附有一段录音二维码。
扫码后,是一个孩子的声音,稚嫩或苍老,讲述他们如何领不到课本、老师频繁更换、莫名其妙参加“心理辅导课”……有的孩子后来失踪了,有的成年后患上严重解离症,记不起童年。
展览入口立着一块木牌,字迹清隽:
【我们曾以为,光来自资助。
可有些光,是为了掩盖黑暗。】
第一日便有人来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进院子。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眼神浑浊却执着。
他在一张票据前停下——那是张“教师心理健康培训费”报销单,金额五万,签字人姓陈。
老人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这是我儿子……我儿子签的字……”他喃喃道,声音破碎,“他十年前……自杀了。临终前抓着我的手,一直说……‘我对不起那些孩子’……”
苏倾月站在廊下,远远看着这一幕,心口像压了块烧红的铁。
这不是意外,也不是个别腐败。
这是一个横跨三十年、渗透教育系统的巨大共谋网。
那些捐款没有变成书本,而是变成了控制芯片的试验数据;那些“老师”不是传道授业,是在执行精神标记;而所谓的“公益”,不过是清源社用来掩人耳目的完美外衣。
夜色再度降临。
庭院恢复寂静,票据已被妥善收起,录音设备关闭。
但风暴的种子已经播下。
媒体开始关注这场“民间自发的教育溯源行动”,社交平台悄然发酵,“明光助学”四个字频频出现在热搜边缘。
苏倾月回到密室,将所有关键证据导入加密硬盘。
她知道,下一步不能再慢刀割肉。
她必须亮剑。
手机震动,两条消息几乎同时抵达。
一条来自傅司寒:“你今天的举动,已触动某些人的神经。”
另一条来自五哥苏景行:“刚收到线报,西南某县教育局连夜销毁了一批旧档案。”
她盯着屏幕良久,终于敲下回复:
“准备开会。”夜色如墨,苏家老宅的祠堂内烛火摇曳,香烟袅袅。
三根檀香插在青瓷炉中,细烟笔直升起,仿佛连接着过去与现在、生者与记忆的桥梁。
苏倾月跪坐在蒲团上,面前是那本从清源社前任校长手中辗转得来的原始账本——牛皮封皮已泛黄开裂,边角磨损得露出纸筋,像是被无数双沾满罪孽的手反复翻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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