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老宅的厨房,常年弥漫着一股陈年油烟与潮湿木料混合的气息。
灶台斑驳,铜锅锃亮——那是张妈每天必擦的东西,哪怕它早已多年未用。
苏倾月站在厨房外的回廊阴影里,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内侧一枚冰冷的银锁片。
那是一枚她自幼佩戴、从未离身的信物,师父临终前只说了一句:“认得这纹,便认得你的来路。”
这几日,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张妈的一举一动。
那个佝偻的身影总在深夜出现,提着一盏昏黄小灯,跪在灶前上香。
香灰落处,恰好遮住墙上挂钟背面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痕。
而那座钟,指针永远停在凌晨
两点零七分。
这个时间像一根刺,扎进她的记忆深处。
林院士不久前才确认,那是当年母亲林清漪生命体征终止的精确时刻——也是“Y类实验”最后一次活体数据上传的时间节点。
苏倾月眸光微敛,呼吸轻缓,却在心底掀起惊涛。
她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悄然联系傅司寒。
三天后,傅氏集团技术团队通过特殊权限调取了近三个月厨房区域的全部监控录像。
画面清晰显示:每夜子时整,张妈都会准时进入厨房,点燃三炷香,插在灶台角落的旧陶碗中。
香燃至三分之二时,她总会下意识抬头,望向那座停摆的挂钟,嘴唇微动,重复那句低语:“钟停了就不响……我没想害你……”
傅司寒看到这段影像时,眉峰骤冷。
“这不是忏悔。”他声音如冰,“是仪式。”
他当即下令,派遣特勤人员伪装成维修工,在苏家仆人换班间隙拆解挂钟。
结果令人脊背发寒。
在钟壳夹层中,藏着一枚微型装置——表面锈蚀严重,但内部电路结构完整。
经林院士紧急分析,确认其型号与东北监管站失踪的遥控终端一致,具备远程脉冲发射功能。
“它不是用来监听的。”林院士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取出核心芯片,眼神凝重,“它的作用是触发。每隔七十二小时发送一次特定频率的波段信号,激活某个预设响应机制——可能是泄露信息,也可能是……释放某种隐性毒剂。”
苏倾月站在实验室玻璃窗外,目光死死盯住那枚装置。
忽然,她瞳孔一缩。
她看到了钟面玻璃上的花纹——一圈极细的浮雕纹路,看似随意装饰,实则暗合某种古老阵法的简化结构。
她迅速取出贴身银锁片,翻转背面。
纹路完全吻合!
那是《天音阵》的起始符文,师父曾教她以心音共振唤醒沉睡记忆。
而如今,这本该属于母族秘传的图腾,竟被刻在一具杀人工具之上。
“他们在用母亲的记忆做密码。”她低声开口,嗓音平静,可掌心已沁出冷汗,“这是亵渎,也是陷阱。”
就在她思绪翻涌之际,手机震动了一下。
助理传来最新消息:小念今日又完成一幅涂鸦——画中是一口倒扣的白瓷碗,底下压着断裂的钟摆,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别响”。
苏倾月心头猛地一震。
“白瓷”不是人名。
是物。
她立刻调阅苏家财产登记档案,终于查到线索:苏母生前最珍爱一套宋代汝窑白瓷茶具,共六件,现存于客厅博古架展示柜内。
而据管家记录,这套茶具自夫人去世后便再未使用,仅供缅怀。
当晚,万籁俱寂。
苏倾月披着月白色睡袍,悄无声息踏入客厅。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博古架上,那套白瓷茶具泛着温润光泽,宛如凝脂。
她戴上薄如蝉翼的防静电手套,指尖轻抚壶身,一圈圈排查。
直到触碰到壶底。
一丝异样感传来——边缘接缝处有轻微错位。
她用镊子小心撬开夹层,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存储卡赫然出现。
插入加密读取器后,屏幕上缓缓跳出一段视频文件。
画面晃动,背景像是书房。
一名中年男子坐在桌前,面容熟悉至极——沈鹤年的父亲,原京都艺术委员会主席,十年前因学术丑闻退隐。
他神色复杂,声音沙哑:
“我承认……苏婉柔并非苏家血脉。她是‘审美适配度最优样本’计划的产物,由三十七对艺术家基因组合筛选培育而成,植入苏家,只为确保下一代继承人拥有绝对纯净的艺术感知力……林清漪察觉后试图曝光,所以我们……启动应急预案。”
镜头外传来一声压抑的啜泣。
男子闭眼,继续道:“她说,孩子不该成为艺术品。可我们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完美。”
视频戛然而止。
苏倾月静静坐着,脸上无悲无喜,唯有双眸深处燃着幽深火焰。
原来如此。
十八年的错位,不是意外,是精心策划的艺术实验。
假千金不是偶然,是他们眼中“更完美的作品”。
而她这个真千金,才是被剔除的瑕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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