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金台书院如同一座沉睡在云端的象牙塔,静谧而森然。
青砖灰瓦间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电子嗡鸣,那是数据中枢昼夜不息的心跳声。
苏倾月低着头,脚步轻缓地穿过安检门。
她穿着最不起眼的数据录入员制服,发丝整齐地挽在脑后,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腕间的徽章被老赵连夜改装过的屏蔽套紧紧包裹,只有一缕极细的银丝从指根悄然缠绕而出,像一道隐秘的呼吸脉络——这是“情绪缓释阀”,能在系统即将触发共振时释放微量波动,避免提前暴露。
她不是来窃取数据的。
她是来唤醒一场沉睡已久的审判。
机房长廊幽深,头顶冷光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映出她清瘦却挺直的背影。
就在拐角处,她忽然顿住脚步。
角落里,清洁工阿兰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一袋碎纸片倒入垃圾车。
可她的动作太慢了,像是怕惊扰什么。
指尖轻轻抚过一张残破的水彩画边缘,那笔触苍劲流转,带着独特的矿物晕染技法——
苏倾月瞳孔微缩。
那是师父早年独创的“岩语绘法”,连业内专家都难以模仿,更别说出现在这种被官方定义为“非法文化残余”的销毁清单里。
她几乎要上前,却又强行压下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转身踏入机房,金属门无声合拢。
她插入伪造权限卡,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启动代号“Q”的渗透协议。
屏幕闪烁几下,跳出一个加密目录树——路径标注着【正音工程·脑波样本库】。
找到了。
可就在她准备深入时,警报骤然响起!
红光炸裂般在整个控制室爆开,终端自动弹出封锁界面:“检测到高危越权行为,安全协议已激活。”
太快了……这不是普通的防火墙。
是陷阱。
她猛地抬头,广播声准时响起,平静得令人窒息:“请编号L307,前往静心殿述职。”
通道尽头,玻璃幕墙后站着一人。
黑袍垂地,面容清俊如刀刻,眼神却冷得像千年冰层下的暗流。
沈知衡。
“金缕阁”的缔造者,也是这场“艺术标准化运动”的执刀人。
他一直等在这里。
苏倾月缓缓摘下屏蔽套,腕间徽章瞬间绽放银光,细密银丝如活物般游走于皮肤表面。
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说给风听:
“你设了迷宫,却忘了——听风的人,从来不怕黑暗。”
静心殿内,无窗无光。
四壁镶嵌着古老的共鸣石板,据说是从被拆毁的古寺中回收而来,如今却被用来压制人类最原始的情绪波动。
地面刻满符纹阵列,每一步踩上去,都会引发轻微的神经抑制反馈。
沈知衡端坐中央,双手交叠,目光如秤,称量着她的灵魂重量。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留着这些影像吗?”他轻点遥控器,墙上投影接连闪现——
一名少年抱着画板跪在家门口,哭喊着求父母看他最后一幅抽象作品,换来的是一记耳光和一句“疯子滚出去”;
一个女孩蜷缩在天台边缘,手机屏幕上刷屏的是“写这种晦涩诗装什么文艺,去死吧”;
一位民间老艺人拉着失传百年的胡笳曲,刚奏三句,就被执法队以“制造精神污染”为由强行带走……
“你以为我在压制艺术?”沈知衡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悲悯,“不,我在阻止痛苦蔓延。自由太烫,普通人握不住。他们不懂选择,只会被灼伤。”
话音落下的刹那,殿内气压骤降。
苏倾月胸口一闷,仿佛有千斤重锤压上心口。
更诡异的是,胸前徽章竟开始逆向运转——不再是读取外界情绪,而是强行抽取她的情绪记忆!
童年雪夜逃亡的画面一闪而过:火光冲天,师父推她进山洞,自己转身迎向追兵;
乡下小屋油灯下,老人一边咳血一边教她辨认药草经络;
还有那一夜,高原风雪中,傅司寒倒在她怀里,呼吸微弱如游丝……
那些深埋心底的痛、恨、爱与执念,正在被一点点抽离!
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维持清醒。
可就在这濒临崩溃的瞬间,脑海中浮现出昨夜卫星电话里小砚颤抖的声音——
“大小姐……‘牧魂图谱’直播观看人数破千万了,弹幕全是各地的方言口诀……有人在回应,真的有人在回应……”
她闭上了眼。她闭上了眼。
万千情绪如潮水倒灌,却不再奔涌向沈知衡的系统——而是被她主动释放,化作一场无声的反噬。
昨夜卫星电话里小砚颤抖的声音仍在耳畔回响:“大小姐……‘牧魂图谱’直播观看人数破千万了,弹幕全是各地的方言口诀……有人在回应,真的有人在回应……”
那不是数据,是火种。
是埋藏在千山万水之间、从未熄灭的灵魂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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