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清晨,薄雾如纱,笼罩着青瓦白墙的老窑。
窑口前搭起的简易棚屋下,三百余名匠人已悄然落座。
他们来自天南地北——有拄拐的竹编老匠,有背着铜锣修补工具箱的锡匠,还有袖口磨破、指甲缝里嵌着颜料的画师。
他们脸上刻着风霜,眼里却燃着久违的光。
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望着窑口前那个素色身影。
苏倾月一袭月白色斜襟布衣,发丝用一根乌木簪挽起,腕间霞光流转,那枚“守真”徽章在晨光中泛着幽微的铜色。
她没有致辞,没有演讲,甚至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只是弯腰,从柴堆中取出一根引火柴,轻轻划过火石。
“嗤——”
火焰腾起,映亮她清冷的侧脸。
她将火苗递向窑底干草,火舌迅速攀爬,噼啪作响。
就在火焰跃入窑膛的刹那,她抬手,将徽章缓缓按入窑壁湿润的泥砖之中。
指尖触泥的瞬间,心渊之力如溪流般顺脉络扩散,无声无息渗入这片沉寂了二十年的土地。
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斑驳光影中,年轻的陶匠正盘坐在轮盘前,双手稳稳托起一团湿润紫泥。
他额角沁汗,眼神专注,嘴里低声呢喃:“土要养,心要静……这泥,是活的。”
那是老陶,二十年前的他,在这座窑前完成人生第一件传世之作《云纹双耳壶》。
苏倾月瞳孔微缩,呼吸一滞。
她“看见”了技艺的源头,也“听见”了匠魂的低语。
画面消散,她缓缓收回手,徽章仍嵌在泥中,微微发烫。
她转身,执起一把刻刀,又从案上取来一块未烧制的泥胚,双手捧至老陶面前。
“您教我。”她声音很轻,却清晰传遍全场,“我来学。”
老陶怔住了。
这个曾被世人称作“紫砂之魂”的男人,十年前因一场构陷被迫关闭作坊,隐居乡野,再未动过刻刀。
他曾以为,自己的手艺会随着记忆一起埋进黄土。
可此刻,眼前这个年轻女子,不仅找到了他藏身的小镇,还唤醒了他早已尘封的梦。
他的手开始颤抖,眼眶猛地一热。
他接过泥胚,像是接过某种失而复得的圣物。
“双钩阴刻法……是我们陶艺中最难的一门。”他嗓音沙哑,“一刀错,整器废。”
苏倾月点头,目光沉静:“我不怕错。”
老陶深吸一口气,执刀而起。
刀尖轻触泥面,勾勒出一道流畅弧线,随即反向回刻,形成内外双线并行的古典纹样。
每一下发力都极讲究节奏,手腕微旋,肩肘联动,呼吸随之起伏。
苏倾月凝神 Watching,手中刻刀同步落下。
第一刀,稍重,边缘略显毛糙。
她没停,调整呼吸,第二刀更稳,第三刀已有雏形。
徽章在她腕间微微震颤,自动捕捉每一寸动作细节:刀锋倾斜角度17.3度,施力峰值0.8牛顿,呼吸间隔4.2秒……数据无声汇入“千匠影像计划”的云端系统,自动生成高清教学视频,并标注评级:
【心绪值:宁静·执着·热爱 ≥ 9.6】
这是系统首次给出满级认证。
人群中,一位年轻陶艺学徒看着直播弹幕,忽然红了眼:“原来真正的传承,不是复制,是共感……”
而在角落,阿绣戴着特制触感手套,正通过直播平台授课。
屏幕上方实时打出字幕:“我能看见,用我的手。”
她面前是一块素绢,指甲轻刮布面,三下定位,如同盲人读点字。
随后穿针引线,凭肌肉记忆走针,速度不快,却精准无比。
“这是‘盲绣定位法’。”苏倾月站在她身后,替她向镜头解释,“失去听觉和视觉的人,手指就是他们的眼睛。”
弹幕突然刷过一条消息:【我是聋哑人,以前总觉得自己做不了精细活……今天看到你,我想试试。】
阿绣抬起头,嘴角慢慢扬起,继续打出手语:“缺陷不是残缺,是我的另一种天赋。”
沈绣娘坐在她身旁,虽双目失明,却伸手抚摸绣品表面,指尖缓缓滑过针脚转折处,忽然轻叹一声:“针脚有魂……这孩子,没丢根。”
话音落下,现场一片寂静,继而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就在这时,棚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回头。
一个少女背着旧帆布包,逆着晨光走来。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裙,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函,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
是小砚。
她曾在“金缕阁”当了三年学徒,沈知衡亲授弟子,如今却孤身一人,踏上了背叛师门的路。
她一步步走向人群中央,脚步越来越快,最终站定在苏倾月面前。
全场屏息。
下一秒,她举起那封盖着金印的聘书,当众撕成两半。
纸片如雪纷飞。
她从包里取出一份名单,双手展开,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整个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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