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评审大会在国家会展中心举行,现场座无虚席。
穹顶之下,灯光如星河倾泻,将主舞台照得通明。
巨大的环形会场中,来自全球三十多个国家的文化代表、时尚界权威、非遗学者齐聚一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肃穆的静谧。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那个曾在日内瓦万国宫以一根银针撼动世界的女子,再次执针为言。
苏倾月缓步登台。
她仍是一袭素白旗袍,未施浓妆,乌发挽成最简单的髻,唯有耳垂上一点珍珠微光,似月下露珠。
她手中没有PPT,没有演讲稿,甚至连麦克风都未靠近唇边。
只在展台上轻轻放下两样东西:一枚古旧银针,针身泛着岁月沉淀的青灰光泽;还有一张泛黄残页,纸面斑驳,却隐隐透出细密纹路。
全场目光凝注。
她抬眸,声音不高,却穿透寂静:“今天我不讲设计,只讲一根线的来路。”
话音落,身后巨幕骤然亮起——高清投影将那张残页放大百倍。
清代宫廷绣谱的局部图解清晰呈现:“裂玉纹”技法以“双回穿蝶针”勾勒轮廓,线条如冰裂蛛网,细腻至极;而“流星光绣”的走针路径,则暗合北斗七星轨迹,每一针转折皆对应星位运行。
笔迹苍劲,墨色沉稳,纸张纤维经AI扫描与数据库比对,确认为乾隆年间特制桑皮纸,墨迹成分亦与清宫档案完全吻合。
证据链完整,无可辩驳。
台下哗然四起。
周馆长猛地站起身,老眼灼灼盯着屏幕,颤抖着声音宣布:“这……这是失传近两个世纪的‘月隐绣典’真迹!我以三十年文物鉴定生涯担保——绝非伪造!”
掌声尚未响起,一道冷艳身影已从外宾席起身。
艾米丽·杜邦,范思哲黑标创意总监,一身黑色高定套装,红唇如刃。
她手持平板,步伐从容地走上副台,目光直逼苏倾月。
“苏小姐,”她语气轻慢,“东方传统长期封闭,技法传承断代严重。仅凭一张残纸,就想定义千年刺绣?恕我难以信服。”她调出一份手稿投影,“这是我们团队三年前的设计草图,灵感源于地中海星空与几何美学。所谓‘流星光绣’,不过是巧合罢了。”
画面中,一组星轨图案与苏家秘传技法高度相似,连配色都如出一辙。
质疑声四起。
苏倾月却只是静静看着她,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下一瞬,她从锦囊中取出一枚熔铸而成的银质徽章——那是“月隐门”受害者们亲手将洗脑徽章销毁后赠予她的信物。
她指尖轻抚,将其缓缓贴于展台玻璃。
刹那间,异变陡生!
徽章表面微光一闪,竟在空中投射出一段动态影像:一位绣娘执针而坐,丝线穿梭之间,同一图案徐徐成型。
镜头拉近,针脚轨迹清晰可见——“一针双色断丝不断线”,正是苏绣中最难掌握的“隐络针法”。
更惊人的是,其走针顺序、力度变化、转角角度,与清代残页上的“流星光绣”路线完全重合!
而范思哲展出的作品细节被同步对比放大——三处致命破绽暴露无遗:第一,关键部位存在明显断线重接;第二,色彩过渡跳针,违背“晕染无缝”原则;第三,收尾处针脚外露,彻底破坏苏绣“隐收尾”的灵魂法则。
“这根本不是创作。”苏倾月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雪,“是拆解、拼凑、再包装的剽窃。”
周馆长怒拍案台:“赤裸的剽窃!国际时尚界的耻辱!”
人群沸腾。
可艾米丽依旧冷笑,眼神讥讽:“你们所谓传承,不过是一群守墓人,抱着棺材哭诉过往荣光罢了。时代变了,真正的艺术属于创新者。”
全场寂静。
苏倾月终于抬眼。
那一瞬,仿佛有风穿过会场,吹动她额前碎发。
她的眼神不再温婉,而是如月下寒潭,深不见底。
“你说错了。”她一字一顿,“我们不是守墓人。”
她顿了顿,从发间抽出一缕青丝,细若游烟,几乎透明。
“我们是点灯人。”
全场屏息。
只见她执起那枚古银针,以发为线,用失传已久的“牵云引”技法穿针——此法需气息与指力完美配合,稍有不慎,发丝即断。
可她动作如行云流水,毫无滞涩。
针尖入绢,轻若无物。
光影流转间,白绢之上,《月下惊鸿图》缓缓成形:一轮孤月悬空,舞者回眸刹那,裙裾翻飞如浪。
更奇的是,随着观众视角移动,图案竟似活了过来——左侧看去,舞者正转身离去;右侧望去,却又似迎面而来,仿佛真的踏月而行,流转生辉。
这是“视错光绣”,唯有精通光学折射与丝线反光原理的大师方可完成。
最后一针落下时,全场鸦雀无声。
唯有心跳,在黑暗中轰鸣。
傅司寒坐在贵宾席第一排,指尖紧握座椅扶手,骨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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