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猫全地形车的轮胎碾过碎石路时,发出的摩擦声像砂纸在刮擦神经。高仕杰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防滑纹路里的冷汗几乎要将塑料浸透。后视镜里,军营的火光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橘红色的焰舌舔舐着夜空,将云层染成一片肮脏的血红。枪声如同密集的冰雹砸在身后——81式步枪特有的沉闷轰鸣、AKM粗粝的连射声、09式霰弹枪雷鸣般的爆响交织成网,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排长!左后方三点钟方向,卡车追上来了!”副驾驶座上的新兵王浩突然嘶吼,他怀里的95式步枪枪管已经烫得能煎鸡蛋,弹匣里的子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高仕杰眼角的余光瞥见后视镜里的三辆东风卡车,它们像喝醉的猛兽般在土路上颠簸,车斗里挤满了东海卫的打手。有人把03式自动步枪架在护栏上,枪身随着车辆的晃动上下起伏;更有人举着黑市流来的MP5冲锋枪,枪口喷吐的火舌在夜色中划出刺眼的红线。他的心脏骤然缩紧,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那是王彪的直属卫队,这群人比普通东海卫更凶残,更不要命。
“周磊!你们那边怎么样?”高仕杰对着领口的对讲机嘶吼,声音因过度紧张而劈裂。电流声里传来周磊剧烈的咳嗽,夹杂着子弹穿透金属的锐响。
“我们被第二辆卡车咬住了!”周磊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们车头上架了重机枪,路被封死了……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从对讲机里炸开,随即被更密集的枪声淹没。高仕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甚至能想象出周磊中枪倒地的画面——那个总爱挠着疤痕傻笑的工程兵,那个说要去江洲找台电焊机重操旧业的下士,此刻或许正倒在血泊里。
“排长,不能停!”王浩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再往前就是岔路口,我们能甩掉他们!”
高仕杰猛地踩下刹车,山猫的轮胎在地面上拖出两道灼热的痕迹,刺鼻的橡胶味瞬间弥漫开来。他抄起后座的火箭筒,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你开车,我去救他们。”
“疯了吗?!”王浩的眼睛瞪得滚圆,“那是自杀!周磊他们……”
“他们是我们的弟兄!”高仕杰厉声打断,手指已经扣住了火箭筒的击发机,“我们不是东海卫,不把人命当草芥!”
两枚烟雾弹被扔出车外,橙红色的浓烟像活物般迅速膨胀,在路面上织成一堵厚实的墙。高仕杰扛着火箭筒冲进烟雾,靴底碾过碎石的声音被自己的心跳声盖过——每分钟至少一百五十下,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穿过烟雾的瞬间,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周磊靠在一棵松树干上,左胸的军绿色作训服已经被血浸透,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深色晕染。他的右手还在扣动扳机,81式步枪的枪口冒着青烟,而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裤管下渗出的血在地面积成了小小的水洼。
“周磊!”高仕杰嘶吼着,瞄准第二辆东风卡车的驾驶舱扣动扳机。
火箭弹拖着尾焰呼啸而出,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轰”的一声巨响,卡车的挡风玻璃被炸得粉碎,失控的车辆像脱缰的野马冲向路边的土坡,侧翻时甩出的东海卫像破布娃娃般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排长,别管我!”周磊突然喊道,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与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形成诡异的对比,“你看后面!”
高仕杰猛地回头,只见十几名东海卫正从树林里钻出来,他们举着09式霰弹枪,枪管上的战术手电在黑暗中扫来扫去,像一群搜寻猎物的鬣狗。更远处,第三辆东风卡车已经停稳,车头上的重机枪正缓缓转动,枪口的反光在晨曦中一闪而过——那是王彪的“点名器”,据说被它瞄准的人,从来活不过三秒钟。
“他们想抓活的。”周磊突然笑了,嘴角溢出的血沫染红了下巴,“想从你嘴里掏出江洲的情报,想知道我们的计划……排长,你觉得我会让他们如愿吗?”
高仕杰这才注意到,周磊的右手正悄悄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他们昨天用三枚手榴弹捆成的集束手榴弹,导火索已经被他用牙齿咬开,露出里面滋滋作响的引线。
“周磊!把它扔了!”高仕杰冲过去想夺下手榴弹,却被对方用枪托抵住胸口。
“排长,听我说。”周磊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澈,里面映着远处的火光和近处的硝烟,“我爹是矿工,在井下挖了三十年煤,最后死在塌方里,连具全尸都没捞着。矿主说他‘违规操作’,连抚恤金都没给我娘。”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滚烫的手榴弹外壳,像是在抚摸某种珍贵的东西:“我哥去年被东海卫抓去炼钢,就因为偷偷藏了半块窝头,被王彪的人扔进了炼钢炉。他们说‘废物就该回炉重造’,连骨灰都没给我留下。”
一名举着AKM的东海卫已经冲到十米外,嘴里骂骂咧咧地喊着“抓住活的”。周磊猛地抬起头,眼里迸发出惊人的光芒:“我这一辈子,听够了‘规矩’,受够了‘认命’!我爹教我忍,我哥教我怂,可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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