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心带了一份早点。
走到门前,他轻敲三下,又重叩三声——这是他与孙若微早约好的暗号。
门隙微开,孙若微看清来人,才将门推开。
朱瞻基将油纸包着的包子放在桌上。
“先吃点东西,一会儿我带你去昭狱。”
孙若微也不客气,拿起包子便狼吞虎咽。
她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未曾进食,早已饥肠辘辘。
朱瞻基取出一早备好的飞鱼服,递了过去。
“这是锦衣卫的服饰,稍后换上,我带你进昭狱。”
孙若微努力咽下满口的包子,伸手轻抚那件飞鱼服。
“你为何要这样帮我?”
这个问题,她上次便想问了。
她是前朝遗孤,朱瞻基却是当朝皇孙。
他们之间,本不该有任何交集。
为何他会一次又一次地出手相助?
朱瞻基沉默片刻,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谁知道呢,或许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快吃吧,吃完我们就走。”
孙若微连忙将手里的包子塞进嘴里,拿起飞鱼服走进里间更换。
半个时辰后,朱瞻基带着孙若微来到了昭狱。
即便换上了飞鱼服,孙若微依然难掩女子气息。
锦衣卫中从未有过如此清秀之人。
于是在朱瞻基的建议下,她又稍稍修饰了面容。
如今虽仍能依稀辨出轮廓,但已不那么明显。
前来开门的仍是李挺。
见朱瞻基带着另一位面生的锦衣卫再度造访,他不禁苦笑。
“太孙,昨晚的问话……还没结束吗?”
朱瞻基掏出一锭银子塞进李挺手中,搂着他的肩膀,状似亲热。
“李千户,再行个方便,片刻就好。”
李挺心中懊悔,早知如此昨夜就不该放太孙进去。
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只得低声恳求:
“太孙,请快些,赵王马上就要到了。”
“卑职实在为难,家中老小皆指望我一人,若被赵王察觉,性命不保,他们可如何是好?”
自赵王下令诛杀那名与汉王暗通消息之人全家后,锦衣卫上下无不凛然,再无人敢暗中动作。
朱瞻基拍了拍李挺的肩膀。
“放心,我们很快便出来。”
——————
李挺正开启铁锁,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啊啊啊啊啊——”
孙若微浑身一颤,这声音如此熟悉。
定是她相识之人所发。
她轻轻戳了戳朱瞻基的后腰。
朱瞻基用目光示意他上前查看。
此刻朱瞻基正为如何促使孙若微尽快联络建文残部而发愁,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恰如雪中送炭。
他伸手拍了拍李挺的肩膀问道:此处是何人在审讯?竟发出如此凄厉的声响。
李挺疑惑地望向朱瞻基,分明是奉命前来问话,怎会不知审讯之人身份。
但念及对方皇孙的身份,便未多加揣测:是建文残部中的聂姓要犯,燕王殿下有令,每日皆需严刑拷打。
孙若微闻言浑身剧震,指节泛白地攥紧腰间绣春刀柄,对朱高煦的憎恨又深了几分。
想到父亲可能正遭受同样酷刑,心头宛若千万蚁噬。
朱瞻基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对李挺说道:带我们去看看吧。
李挺点头引路,三人穿过阴森牢狱。
他边走边介绍:这姓聂的要犯是重点关照对象,每日都要拷打到濒死方休。
随着逐渐靠近刑房,聂兴的哀嚎愈发清晰可闻。
孙若微紧咬朱唇,光是听着惨叫就让她双腿发软。
刑房内数十人肃立,除了一名行刑者正实施凌迟之刑,其余人皆持纸笔详实记录。
聂兴四肢与咽喉被铁链禁锢在十字木架上,眼神涣散无光。
每当利刃割裂肌肤,他便会本能地绷紧身躯发出哀嚎,整个人笼罩在深不见底的绝望中。
孙若微双目泛红别过脸去,强忍夺眶而出的泪水。
明知救人无望,她只能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朱瞻基不适地以指掩鼻,虽是初次目睹凌迟之刑,已觉此法有违人道。
为何聚集这许多人?朱瞻基发问时,李挺面露感慨之色。
“太孙想必清楚,皇上打算把所有建文的残余势力都押回应天,处以凌迟吧?”
“但这凌迟可是个精细活儿,赵王给我们定的标准是一千八百刀。”
“我们这些兄弟平日里都是耍枪弄棒、粗手粗脚的,哪做得来这么细致的活计。”
“没办法,只好拿这个姓聂的先练练手。”
“燕王留了回春丹下来,只要这姓聂的快不行了,就喂他一颗。”
“所以不用担心下手重了,一不小心把他弄死。”
听了李挺的话,孙若微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像被冻住了一样。
脑中一片空白。
把奴儿干都司的人全部押回应天凌迟?
这是何等丧心病狂的决定。
朱棣那狗皇帝难道想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吗?
孙若微感到不能再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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