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踏进儿子房内,太子妃便泪眼婆娑地扑了过来。
“孩子他爹,你快瞧瞧咱们儿子,都病成这样了。”
朱瞻基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嘴唇干白,浑身冷汗涔涔。
时值七月,暑气正盛,他身上压着两床棉被,却仍不停地发抖。
朱高炽伸手探向朱瞻基的额头,触手滚烫。
许是察觉父亲到来,朱瞻基缓缓睁眼,颤声道:“爹,我以后……再也不笑您了。”
从前,朱瞻基心里多少有些瞧不起自己的父亲。
总觉得他太过老实——而老实,往往便是无用的代称。
在外畏惧父皇,在家惧怕妻子。
即便朱高煦骑到他头上,他也只是呵呵一笑。
明明他才是太子,大明未来的君主。
为何要让汉王一派如此嚣张?
父亲还总是劝他隐忍,莫与汉王相争。
朱高炽长叹一声。
“现在知道怕了?”
“我早提醒过你,莫要去招惹你四叔,你偏不听!”
“昨晚我为何与你说那么多?就怕你不知天高地厚,撞到他手里。”
“谁知你竟真敢在他眼皮底下联络建文旧部。”
“你四叔岂是等闲之辈?”
“当年你二叔惹到他,纵有你祖父母护着,仍被打得半死不活,卧床半年才好转。”
“今日我听闻你四叔本要断你一臂,后因故匆匆离去。”
“但我告诉你,这事绝不算完。”
朱瞻基被父亲朱高炽训斥得抬不起头,闭目转过脸去,闷闷地说:“爹,这件事我能自己处理。”
朱高炽不悦地扳回儿子的身子:“你能处理?若真能,怎么会被你四叔吓得发高烧?你以为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无父无母?你一人出事,便是全家遭殃,谁都逃不掉。
孩子总觉得自己比父母聪明,直到惹出祸来,解决不了才回头——快说,你为何要给建文余孽报信?”
朱瞻基目光茫然地望着屋顶:“我喜欢一个姑娘,早怀疑她身份不简单。
昨天听说四叔要对建文余孽赶尽杀绝,今早忍不住去问她,谁知她竟然真是建文的人。”
朱高炽叹了口气,心想儿子也到了为情所困的年纪,竟被一缕情丝蒙蔽了双眼。
“怎么不早点说?”
朱瞻基忽然抓住父亲的衣袖,语气带着哀求:“爹,我该怎么办?”
刚才在朱高煌面前无力反抗,任人宰割的感觉击碎了他心中的优越,此刻他下意识向父亲求助。
朱高炽神情凝重,没有立刻回答,脑中飞快思索对策。
“听下人说,今天你四叔正要砍你手臂时,有人和他说了句话,他就匆匆离开?”
朱瞻基点头补充:“是,四叔当时神情紧张,话都没说就走了。
那个修罗卫之后提到什么小姑娘,我没听清。”
当时他心惊胆战,若那一刀落下,这辈子就毁了,哪还有心思听玄一说话。
“你四叔决定的事从不轻易改变,”
朱高炽分析道,“说要砍你手臂就一定会动手。
除非发生极其重要的事,否则天塌下来他也会先砍了你的手。
这件事,或许正是让你四叔放过你的关键。”
朱高炽不愧为十二年太子,心思缜密,善于把握人心。
很快便有了一个可行的主意。
朱瞻基顿时振奋起来,强撑着病体想要起身。
“爹,我这就派锦衣卫去查!”
朱高炽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竟敢派锦衣卫查你四叔?嫌命太长了吗?”
“连你爷爷都不敢轻易派人查他。”
朱瞻基被这番话浇了一盆冷水,颓然躺了回去。
“那该怎么办?不派人调查,我怎么知道四叔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难道只能在家等死吗?
朱高炽轻轻点了点朱瞻基的额头。
“你不是还有个疼爱你的爷爷吗?去求他帮你打听打听。”
朱瞻基眼睛一亮。
是啊,爷爷那么疼我,一定会帮我的。
但他又有些犹豫。
“爹,我现在这个样子去见爷爷,是不是不太好?”
尽管父亲已经替他想好了办法。
可他的烧一时半会儿退不下去,走路都摇摇晃晃,这副模样去见爷爷,只怕会御前失仪。
“不,现在这样正好。
到你爷爷面前卖个惨,但说话时必须硬气,别像女孩子一样求饶。
你越是软弱,你爷爷就越生气。
身为朱家人,就算死,也不能丢脸。”
“表现得硬气些,你爷爷自然会替你想办法。”
朱瞻基心中一惊,望向这个总是笑眯眯、与世无争的父亲。
这位看似平平无奇、处处忍让的父亲,竟将每个人的性格都摸得一清二楚。
换作是他,若父亲真要对付他,他恐怕撑不过三天。
朱高炽见朱瞻基还在 ** ,拍了拍他的脑袋。
“还发什么呆?赶紧进宫找你爷爷去。”
朱瞻基如梦初醒,匆匆穿好衣服,乘上马车进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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