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子里记着通州三座庄子,还有崇文门的两间绸缎铺,墨迹工整,想必是贵妃早有准备,还有些地契看着很是老旧。
温僖贵妃送来的宫人红玉道:“那是我们旧主子留给主子的嫁妆,如今都给您了。”
“孝昭皇后?”这对姐妹红颜薄命啊!宜修收好册子,清点地契田契,让红玉与剪秋将一切登记造册,“红玉,你在我这待个几月,等事儿过去了,你就跟在萨仁娜身边,看着她们夫妻和睦,贵妃娘娘也能借你的眼,瞧瞧儿子小日子过得不错,说不准,还能看到孙子的脸。”
红玉垂眸擦了擦泪,“多谢四福晋,娘娘说了,一切都听您的安排,只要十阿哥好,就成。”
噔噔噔,一阵跑步声由远及近,宜修蹙眉,“绣夏,你浑身带刀吗?走哪儿响哪儿,小十一和弘晓刚午睡着。”
“主子,”绣夏低声道,“是外头,外头传话来,彦珠回府后就灌了酒,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福晋都不见。”
红玉满脸急切,宜修翻过一页账册,淡淡道:“他不是恨福晋,是恨自己护不住她,更恨钮祜禄家这摊烂泥。”
“还不到时候,再等等,等四公主出嫁,五公主的婚事就该相看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账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宜修护甲在书册上划过“胤?”二字,记着京郊一处马场——温贵妃到死,都在为儿子铺路。
只是这宫里的路,从来都铺在别人的尸骨上。
不出三月,彦珠在府中醉死酒缸的消息传到宫里,康熙刚从木兰秋狝回来,勃然大怒。
彦珠一死,法喀就去五台山出了家。
素来和太子不对付的佟国维,第一次默契朝康熙发难。
彦珠是佟国维的女婿,女儿当了寡妇,全因阿灵阿下作的手段,而阿灵阿如此,全是康熙的默许;
法喀是太子的亲姨夫,姨夫出家,姨母如今和守寡有什么区别?出生即丧母的胤礽,对样貌酷似生母三分的姨母有几分移情,自然也是不满康熙所为。
其二,七月康熙巡幸塞外时,有为蜚语闻于康熙,说太子监国不力,“谓太子昵比匪人,素行遂变。”故将皇太子左右用事之人置于法。
其三,太子妃生下一女,康熙大为失望,孙女满月都没赏赐,太子哪能看的过眼?虽不是儿子,但也是自己的孩子,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太子便越过康熙定了名字——丹阳。
“滚开!”胤礽直接推开了梁九功,不等人汇报就来到了内殿。
康熙正在批折子,想问的话还没说出口,胤礽发疯似的把他的折子全部都挥到了地上,“皇阿玛,您的心怎么能狠到这般地步?十弟还病着,你就逼死他两个舅舅!你出征准噶尔,我劳心劳力,那样政务不是亲力亲为,你却苛责我用人不当,您到底想把我们这些个儿子,逼到什么地步!!”
“胤礽!你在做什么,朕是你的皇父!”
“皇父?我一直以为,您是父皇。”
康熙一怔,怒色褪去,不顾胤礽的阻拦牵着他的手,拉着他走到正大光明匾下,沉声说道:“朕打压钮祜禄一族,压下法喀,公心高于私心,而那点私心,也是为了你。”
胤礽猩红双眼,“我?”
“法喀若还是一等公,凭借遏必隆留下的底蕴,必然扶持胤?!娘亲舅大,你不过是福晋的内外甥而已,胤?却是他的亲外甥!!”
“你是朕一手教养长大的,怎么就不明白,为什么朕要让朕的儿子替代旗主,逐步统领八旗呢?八旗是大清的根基,却也是皇家的威胁。”
“钮祜禄一族遍布八旗,势力渗透各方,朕若不打压、拆分,将来八旗兵丁到底效忠与谁,你分得清?”
阿灵阿在温僖贵妃丧礼上诬陷兄嫂,乃是“以下犯上”悖逆之举,康熙对此“轻罚”,看似轻飘飘,实则藏着三重最恶毒的算计:
一借丑闻削弱钮祜禄家族声望,无论诬陷真假,“秽乱门庭”的帽子一旦扣在钮祜禄氏头上,便足以让这个“勋贵之首”的招牌蒙尘。
二是测试勋贵反应,康熙冷眼旁观满堂勋贵的反应,实则是在试探各方对皇权的服从度,印证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绝对权威。
三是塑造“裁决者”形象,最后对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看似和稀泥,实则强化了“皇权凌驾于家族法纪之上”的认知。
无论嫡庶、无论对错,最终话语权永远在帝王手中,康熙就是要让所有人认识到这一点。
规矩和律法、礼法是用来束缚臣下的,帝王凌驾于一切之上。
阿灵阿虽手段阴狠,却是好用的棋子,阿灵阿在家族中根基浅薄,若不依附皇权,根本无法与嫡支抗衡;
阿灵阿的野心与狠辣,恰好可用来执行康熙不便明说的打压计划。
况且温僖贵妃去世后,佟佳氏(佟贵妃、佟国维)势力抬头,扶持阿灵阿掌控的钮祜禄氏残部,可形成“佟、钮”相互牵制的局面,避免任何一姓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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