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那声“噗”的响动，没半日就传遍了紫禁城。

阿哥所的廊下，胤禟和胤?捂着嘴偷笑，声音压得极低却故意让胤禛听见：“听说小四嫂前日在慈宁宫……呵，这体面丢的，往后怕是不敢见人了。”

话音刚落，胤禛手里的书“啪”地合上，冷眸扫过去：“你们很闲？”

胤禟还想打趣，就见胤禔从假山后走出来，手里攥着根马鞭，似笑非笑：“既然闲得慌，就去尚书房抄《论语》一百篇，再去演武场跟着布库师傅练半个月——小四的福晋也是你们能取笑的？”那可是自己的表妹！日日给自己送各种好吃的表妹！

两人瞬间垮了脸，却不敢反驳。胤禔是长子，又是皇上看重的阿哥，他们哪敢违逆？

胤禩站在一旁，虽心疼弟弟们，却也知道这事是他们理亏，只能暗地里给他们塞了本抄好的论语底本，小声道：“别抄错字，不然还得加罚。”

早就尝过甜头的惠妃，对着镜子试新制的旗装，嬷嬷已然备好了燕窝和安神汤，就等着主子装扮好去阿哥所探望侄女。

到了阿哥所，宜修正坐在廊下绣花，脸色虽还有些微红，却不见半分窘迫。

惠妃拉着她的手笑道：“傻孩子，这点小事算什么？谁还没个身体不适的时候？皇上都夸你性情稳，没因此哭闹失了体面。”

宜修知道惠妃是来卖好的，顺势顺着话头道：“多亏姑母惦记，侄女这几日歇得好，佟妃娘娘还送了不少东西来，倒让侄女宽心不少。”

正说着，剪秋捧着个锦盒进来，里面是佟妃刚送来的赤金嵌珍珠头面。

自佟妃入宫，连着三日给宜修送珠宝绸缎，还让人量身做了七套冬衣，件件都是上等料子。

惠妃看着头面上的珍珠，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佟佳氏这是在借宜修巩固势力，而宜修也借佟妃的势站稳了脚跟，倒是双赢。

罢了，不妨碍自己在皇上面前“卖”贤惠就好。

几日后，宜修让人给各宫公主送了帖子，请她们来阿哥所分享佟妃送的首饰。

五公主和七公主来了，脸上还带着愧疚：“四嫂，之前我们还劝你和德嫔额娘和好，是我们糊涂了。”

宜修笑着把一支银镀金嵌宝石的簪子递过去：“你们也是好意，想让一家和睦，怪不到你们头上。”

五公主和七公主这才松了口气，挑了两支素净的簪子，羞着脸回了慈宁宫。

纯禧公主和荣宪公主来得晚，两人都是成年的公主，只象征性挑了块玉佩，又送了些珠宝回礼，好声好气宽慰宜修不要多想，谁小时候还没点糗事。

端静公主、四公主和六公主来得晚，围着首饰盒，细细挑选着。

端静还小声问宜修：“四弟妹，这支玉簪真的可以给我吗？我想送给额娘。”所有公主里面，独独端静出身最差——额娘是布常在兆佳氏，看封号“布”就知道，康熙并不重视。

要说端静也是可怜，她出生在仁孝皇后去世后的第三天，陷入丧妻哀痛中的康熙哪顾得上这个女儿，抱着丧母的嫡子怜爱还来不及。以至于端静这些年在宫里，完全是个透明人，半点不受宠，在格格所也总是被宫人冷待。

宜修笑着点头：“喜欢就拿着，佟妃娘娘送得多，咱们姐妹分着戴才热闹。”

送走几位公主时，已是未时。

四公主和六公主两人顺路（翊坤宫、咸福宫），刚路过御花园，日光透过梧桐叶隙洒下，在青砖上织就斑驳的光影。

石榴花谢了大半，只剩枝头零星几朵残红，却仍有孩童嬉闹的笑声穿透花荫——十四阿哥胤禵正挥着藤球杆，追得十一阿哥胤禌绕着太湖石跑，乳白的藤球在他手中抛起又落下，带着几分故意的挑衅。

胤禌本就体弱，自小汤药不断，跑了没几步就气喘吁吁，扶着石栏杆弯腰咳嗽，单薄的肩膀随着呼吸轻轻颤抖。

他今年刚满五岁，穿着件天蓝色绣流云的常服，领口的盘扣松了一颗，露出细瘦的脖颈。

“跑啊！怎么不跑了？”胤禵追到近前，藤球杆指着胤禌的鼻尖，语气里满是轻蔑，“病秧子！连个球都接不住！快跑，快跑！”他说着，手腕一扬，藤球带着风直朝胤禌面门砸去。

胤禌吓得脸色惨白，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只下意识地闭紧眼睛，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

“小心！”

一声清脆的喝止划破花荫。四公主穿着粉霞色旗装，正牵着六公主的手路过，见此情景，想也没想就冲上前，一把将胤禌护在怀里。

藤球擦着她的肩砸在太湖石上，“咚”的一声弹开，溅起的碎石子还蹭破了她的袖口，露出里面细嫩的皮肤。

“十四弟！你太过分了！”四公主抱着胤禌后退两步，低头见怀里的弟弟嘴唇发白，呼吸急促得像要喘不上气，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指节都泛了白，顿时又气又急。

她抬起头，看向胤禵的眼神满是怒意，“胤禌是你兄长，兄友弟恭，你岂能伤人？”

胤禵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随即又梗着脖子反驳：“我愿意！他就是个病秧子，就该被我打！”他说着，还想上前去抢地上的藤球，要再砸胤禌。

四公主再也忍不住，伸手一把将胤禵推倒在地。胤禵摔在青砖上，屁股磕得生疼，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哭，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你敢推我！我要告诉额娘！我要让皇阿玛罚你！”

四公主顾不上理会他，急忙拍着胤禌的背安抚：“胤禌，别怕，姐姐在呢，没事了……”胤禌的小脸贴在她的衣襟上，温热的泪水浸湿了布料，让她心里更疼。

六公主站在一旁，吓得眼圈通红，拉着四公主的衣角小声说：“姐姐，我们快把十一阿哥送回翊坤宫吧，他好像很难受……”

四公主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抱起胤禌，刚要走，就见胤禵的奶嬷嬷慌慌张张跑过来，一把将胤禵从地上扶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我的小祖宗！您怎么哭了？是谁欺负您了？”

胤禵指着四公主的背影，哭喊道：“是她！是四姐姐推我！我要让额娘给我做主！”

奶嬷嬷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四公主抱着胤禌匆匆离去，也不敢阻拦，只能哄着胤禵：“好好好，咱们这就去找德主子，定让她给您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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