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深处,树欲静而风不止。
德妃生辰冲克皇贵妃的流言像长了翅膀,不过半日就从御花园飘到了乾清宫。
负责洒扫的小太监们捧着笤帚交头接耳,康熙批折子久了出来走动会,不经意听了一耳朵。
承乾宫内,太医刚诊过脉,药碗还冒着热气,佟佳皇贵妃捂着心口剧烈咳嗽,帕子上瞬间洇开刺目的红。
“娘娘!”侍立的嬷嬷惊呼着去扶,却被她摆手拦住,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锦被,目光望向窗外。
那里有棵梨树,是当年她初入宫时亲手栽下的,她曾和皇上在树下定亲,也曾和胤禛在树下荡千秋,如今……她什么都留不住了。
“皇上……该来了吧。”皇贵妃气若游丝,声音轻得像羽毛,可惜已然没了和人说话的力气,沉沉睡去。
须臾,明黄色的身影已掀帘而入。康熙大步流星走到榻前,见那方染血的帕子,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又呕血了?太医怎么说?”
一侧服侍的佟嬷嬷哭着道,“太医说,娘娘的身体,已然是强弩之末。”
康熙摩挲着皇贵妃冰凉的指尖,鼻尖发酸,想起方才在长廊听到的流言,想起德妃这些日子明里暗里的小动作,想起眼前人是他从小护着的表妹,怒火陡然窜起,他扬声对李德全道:“传朕旨意,德妃乌雅氏德行有亏,即日起禁足永和宫,非朕允准不得出户!”
“皇上……”佟嬷嬷想说什么,却被帝王威慑压住,还是没能说出娘娘的心思。
娘娘就是想和四阿哥成为真正的母子而已……
“你好生照顾皇贵妃。”康熙替皇贵妃掖好被角,语气是难得的温柔,“朕还记得表妹当年最爱吃盛京的冻梨,已经让人快马去取了,过几日就和皇贵妃一块用。”
皇贵妃闭合的眸子流出两行清泪,却始终没睁眼。
殿内烛火摇曳,映着帝妃相握的手,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只是皇贵妃的呼吸渐渐孱弱,帝王不由红了眼,他一生竟然这般克妻么,一个个都要走在他前头!
可是表妹,朕不能答应你改老四玉牒的请求,因为朕已经决定封你为皇后……所以老四的玉牒不能记在你名下,胤礽才是朕的嫡子。
原谅朕这一次,朕有朕的无奈。
永和宫,朱漆大门上了锁,德妃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装扮精致的自己,猛地将玉梳砸在地上。
“好一个皇贵妃,好一个乌拉那拉氏!”她咬牙切齿,“还没嫁过来呢,就敢兴风作浪,连我这未来婆母都不放在眼里!去延禧宫讨好惠妃,却连我这儿的门槛都没踏过,真当我永和宫是摆设不成?”
宣泄过后,低声唤来心腹嬷嬷,在耳边低语许久。
绿嬷嬷听完眼睛一亮:“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保管让那小丫头片子在皇上面前出个大丑,再也抬不起头来!”
德妃端起桌上的茶盏,茶沫在水面打转,悠哉悠哉抿了几口,这才拆了钗环休息。
德妃被禁足的消息传到费扬古府,宜修正坐在窗前看着绣娘们赶制嫁妆单子。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指间的珠串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是一串刚从库房翻出的东珠,颗颗圆润饱满,是当年爱新觉罗氏的陪嫁。
“格格,永和宫那边果然按捺不住了。”
“按捺不住?哼,不过是小打小闹,就算爆出来,皇上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宜修将珠串放在妆盒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不算上胤禛,德妃手里还有二女一子(五公主、七公主和胤禵),只要不是谋逆,康熙看在孩子们的面上,无论如何都会给德妃体面的。
“那咱们要不要……”剪秋急得直搓手。
“急什么。”宜修拿起一支狼毫,在嫁妆单子上圈出几样物件,“挑出来,明儿我见皇贵妃带上,至于她的算计……由着吧。”
剪秋眼睛一亮:“奴才明白!这是要引蛇出洞?”
“不止。”宜修笔尖一顿,落在“赤金镶红宝凤冠”那一行,“我要让她亲手递过来的刀,最后扎在她自己身上。”
皇贵妃还没死呢,一旦发现德妃现在就隐忍不住,自己再顺势说上两句,德妃人可能没事,但地位和权柄一定会大打折扣。
届时等佟佳·芸兰进宫,还有惠妃在旁盯着,德妃想在自己跟前逞婆母威风,做梦!
但这都是后话,如今最要紧的,是定下胤禛的名分。
康熙对元后有情,又亲自养大了太子胤礽,决计是不会顺了皇贵妃的请求,把胤禛改到她玉牒名下的。
皇贵妃被情爱和母爱迷糊了眼,不曾察觉这一点,只怕会一而再再而三请求改玉牒反而激起康熙的不满,进而迁怒胤禛。
所以,才会对胤禛后来被德妃各种冷落、压制而不闻不问。
自己可不能让这事再发生一事,玉牒不是一定要改的,但皇贵妃和胤禛的母子名分一定要深入人心,无名没关系但“实”必须有。
这般,自己今后才不用对上德妃这个“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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