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太太家一年到头兵来兵往,独门独院并未得天独厚,“你小妹儿”一直没被变成“你大嫂”。“你小妹儿”不缺鼻子不缺眼,女人东西那套一样不少,只是长相对不起“你哥”,缺少腥味儿招不来老猫。驻地一茬茬姑娘像鱼儿一样随潮而动,只有“你小妹儿”礁石般岿然不动,老庄太太胃病没好又添心病。
炊事班外面的一堵砖墙,红砖被帮厨的战士们扳掉了几层。
每天晚饭前,姑娘们赶海、劳动、训练回来,从墙外来来往往。顺路的姑娘近水楼台,偏僻的姑娘不惜绕远,八杆子打不到的姑娘南辕北辙,只为和墙头上的兵哥哥眉目传情、撩拨挑逗,让爱情的种子穿墙而过,墙外开花墙内香。
姑娘们被兵哥哥们排了序号,一号“小浪包”长相甜美会唱甜歌,是哥哥们的梦中常客。二号“大红花”风流热烈,隔老远一个飞眼抛上墙头,那些兵如同被鲅鱼钩甩中难以挣脱。她能做梦生孩子,给每个老兵都生过,给种菜老兵老宋生了一群。三号“小辣椒”口齿伶俐骂人,骂谁最狠对谁最亲,敢骂敢爱敢脱敢睡。四号“烧鱼歹”会烧鱼,在山上站岗的新兵老兵们,都曾大饱口福。
十七、八岁姑娘们情窦初开,和文书一样将战士们的档案倒背如流。部队不许士兵服役期间在驻地找对象,拆散了不少美好姻缘。仍有老兵在复员之后,回岛领走了心仪的姑娘。岛上小伙子们感到了危机,经常将敌情转化为情敌。
虽然岛上军民鱼水情深,碟子碗儿难免磕磕碰碰。每逢形势紧张准备打仗,岛上军民同仇敌忾,关系陡然升温。一旦战争爆发,这些死守共建的官兵们将与海岛共存亡。地方三天两头到部队座谈,老百姓送鱼送虾。小学生到连队打扫卫生、表演节目。妙龄姑娘们,更是连队里面常客。新兵们脸上的粉刺“小荷才露尖尖角”,被催发得提前鼓爆。老兵们脸上看瘪的粉刺,一夜间梅开二度。
那当时有篇轰动国内外的新闻叫《渔村第九户》,发生在海洋守备区。八户老百姓出门前,都把钥匙交到“第九户”哨所,委托官兵们打理家务。“北小圈”也同样,高三连官兵们清楚驻地老百姓的家长里短,老百姓对连队的秘密未卜先知。没有当兵的朋友被人瞧不起,换不出军品的人被嘲笑。也按季节以新换旧、从里到外都穿军品的人,才是有口皆碑的能人。
岛上军中有民民中有军,枪声常年不断。除了部队考核手中武器,再是民兵训练打靶。别看民兵的手中武器型号和部队一样,但是出自不同的工厂,做工粗糙,像铁匠和木匠的手艺。学校年年进行军事训练实弹打靶,三好学生必须是神枪手。部队实弹射击三声哨响,报靶员立刻隐蔽。枪响后一声长哨,报靶员才出来报靶。民兵实弹射击和部队不同,不吹哨不举旗,不提示也不警示。
报靶员和胸环靶在石壁上并立,只隔几米距离。枪手和电影《地道战》里面那句着名的台词一样,“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枪声响过,跳弹横飞石屑飞溅,旁边的报靶员泰然自若眼都不眨。无须吹哨解除警戒,报靶员只须转过头,靶子上的弹孔一目了然。岛上民兵并非刀枪不入不懂军事常识,在常年的军事训练当中,精确地找准了跳弹死角和规律。
形容高考落榜者是被“没有围墙的大学”所录取,高三连是一座没有围墙的军营。军民界限的划分,仅靠门前一道水沟和一条土路,人来车往形同虚设。营房不设白天岗,通讯员和文书轮流守住连部电话,就可固若金汤。有的居民直接从窗外走过,连长、指导员的手枪常年挂在连部,伸手就能摘走。
但是,岛上从没发生过部队丢失武器的案例。
副连长挂在松树杈上的手枪忘了摘下,被连队的老常客周麻子发现了。他自己脸上长了多少颗麻子,从来没数过。他从枪套里抽出手枪,一数套筒上锈蚀的若干麻点,确认是副连长的手枪。他把手枪装进枪套,掖进怀里,没回家直接去了高三连。他连同一网兜“皮匠鱼”,和皮枪套一起塞给了副连长。副连长吓出一身冷汗,为周麻子换了一双新大头鞋回报。营房内道边柳树上,栓着一根长长的粗铁丝铁丝,官兵们常年在上面晾晒军装,十几年没丢失过一件。
除了黑板报上“热烈欢迎新战友”七个粉笔字,没有任何人对我表示欢迎。
赵恩才把我带到一间宿舍门口,说:“这是新兵排,你进去自己找个床位,把内务整理好,等候安排。”他没和我多说一句话,一个标准向后转,齐步走。
岛上的部队营房,全按苏军标准设计。一个排住一间大宿舍,中间隔着一道火墙,两边各住一个班。高三连今年的复员老兵,集体住在这间宿舍里。
为避免老兵们的消极情绪影响新兵,老兵们离开之后,新兵才下连。宿舍收拾的整整齐齐,内务叠的有棱有角,各种物品摆放井然有序。地面扫的干干净净,和班排没什么两样。在连队,只有班长、副班长、老兵才有资格住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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