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不起。”方承嘉目光由怔然迷惘变得清明坚定,“我当然可以退出,可,我不敢。”
若是可以,他也想堂堂正正做事,而非是用一些让人看不起的手段。
可是,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现在退出当然是可以的,可很快又是新一次的春闱,到时候他们这一年的庶吉士就要散馆授官。
即便他是状元郎,却也不可能一步登天,最好的结果,便是如同沈文和一样,成为给事中,在御前行走听用。
更大的可能,是留在翰林院,一点一点升迁。
等到他手握重权,起码要二十年。
庆安公主,会给她这样的时间么?别做梦了。
沈文和苦笑。
方承嘉转而安慰沈文和:“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不是么?”
“这世界上,有明就有暗,有些人藏的好,让人发现不了他的罪恶,可这罪恶,不会因为别人发现不了,就不存在,反而因为隐蔽,而更可怕。”
“对付这些人,便也不能讲道义,讲光明正大,只要能让他们得到惩罚,扼杀罪恶,其实也是在维护正义,不是么?”
“手段酷厉一些,也没什么不好,总能让更多人心怀敬畏,继而三思而后行,作恶时候,胆子也不会那么大了。”
沈文和没有说什么,只是以茶代酒,敬方承嘉。
两人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随意用了些之后,沈文和低声询问方承嘉打算如何让六皇子手下忙碌起来。
方承嘉刚刚乍然迸射出的锋锐已经全数收敛,唯余读书人惯有的文雅留在身上,“此事我来做便是,三哥你只要看着就好。”
有些事情,他一个人沾手便好了,不需要把另一人拖下水,知道的越少,就越是不容易被牵连。
他不肯说,沈文和也不能掐着他脖子逼他,只能无奈叹息,“若是有用到我的地方,你一定要开口。”
方承嘉微笑颔首:“这是自然,我怎会与三哥见外。”
沈文和深深看他一眼,“子善,你要记得,你可不是一个人,采苡还等着你呢,万事要以保全自己为先,可好?”
方承嘉缓缓点头,“三哥放心,我自会惜身,不会蛮干的。”
眼见时间不早,两人才散开,各自归家。
方承嘉回去时候,时间已是不早,郑氏却还一直没睡,就那么等着他。
方承嘉刚进大门,便被堵住:“少爷,老夫人让你一回来,就赶紧过去呢。”
方承嘉顿了顿,眉眼间闪过无奈和疲惫,缓步走向寿安堂。
祖母最是能闹腾,这次要安抚下去,着实有些困难,但祖母心怜他,若他坚持,想来祖母也会妥协。
他好不容易让祖母相信“他对沈采苡感情已淡,只为了自己名声才不得不娶她”,说不定今天要被祖母发现他是在假装了。
发现就发现吧。
自己现在,已经与以前不同了。
方承嘉揉揉眉心,跨步进入寿安堂,立即收获了一堆祖母郑氏对沈采苡的不满和厌恶。
“祖母。”方承嘉轻叹:“祖母,您口中的那贱婢,乃是您孙儿的未婚妻室,是您将来曾孙的母亲,您如此说她,总归有些不太合适。”
方承嘉的态度一如往昔的恭顺,但说出的话,去让郑氏脸色猛地一变。
“什么意思?”郑氏勃然色变,“这种贱婢,难道你还打算娶她进门?”
如果可以,方承嘉不想让祖母发现自己对沈采苡依然痴心不悔,他扶着跳脚的郑氏坐下:“祖母,您知不知道,今日因为有人乱传流言之事,陛下大发雷霆?”
郑氏当然有听说,可是——
“皇帝也不能不讲道理啊,难道他愿意娶个没脸没皮的女人当儿媳妇?”
郑氏嘴上硬,可心还是有些虚的,说这话的时候,就有些色厉内荏,声音也下意识压低了,怕被人听到。
“但问题是,此事只是意外,毕竟陛下也说了,见人溺水而不救,便和豺狼无异,并不是沈采苡品行不好,之事意外罢了。”
方承嘉温和与郑氏讲道理,又出言说道:“陛下都夸赞沈采苡至纯至孝,结果孙儿却在这节骨眼上闹着与她退婚,这不是故意和陛下对着干么?若孙儿恶了陛下,这辈子怕是只能当个穷翰林了,孙儿不甘心。”
“你忍心让孙儿满腹才学,却只能一辈子在翰林院做个无甚出息的翰林么?”方承嘉面上有失落之色。
郑氏怎么可能愿意!
没有人比她更希望方承嘉能出人头地了。
她心中琢磨一下,要是自己喜欢什么,有人偏要说那东西多不好,她肯定也会厌恶那人的。
皇帝也是人,肯定也会有这样小心眼的时候,郑氏隐隐就有些害怕。
“那这婚,还是退不了?”郑氏知道方承嘉说得对,可还是不甘心啊。
方承嘉“嗯”了一声,“祖母,想想孙儿的前途。”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郑氏抓住方承嘉的袖子,如同在垂死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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