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黄盖在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陌生的床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他动了动,左肩的伤口立刻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里是……临贺太守府?
他记得自己最后看到的,是孙绍那张写满了“关切”的脸。
然后,他就气得昏了过去。
他撑着床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床边趴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锦袍,头枕着手臂,就这么趴在床沿上睡着了,呼吸均匀。
是孙绍!
黄盖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刚刚用计夺下了一座城池的小子,这个把他耍得团团转的阴谋家,此刻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在他的病床边?
黄盖的心里,瞬间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有被算计的愤怒,有被欺骗的憋屈,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他算计了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可到头来,却又亲自在这里守着自己?
这小子的葫芦里,到底还卖着什么药?
还是说,连这副模样,都只是他表演的一部分?
黄盖的动作,似乎惊醒了孙绍。
孙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一抬头,正好对上黄盖那双锐利的老眼。
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老将军!您可算醒了!”
孙绍一下子跳了起来,那惊喜的模样,不像是装的。
“可吓死我了!军医说您老人家失血过多,再加上急火攻心,我还真怕您……”
“少主。”
黄盖打断了他,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他死死地盯着孙绍,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这一手,玩得可真是……漂亮啊。”
这话里的嘲讽,任谁都听得出来。
孙绍却像是没听懂一样,一脸的义愤填膺。
“哎!老将军您这说的是哪里话!”
“要不是我来得及时,您老可就真让吕蒙那条疯狗给害了!那家伙,简直丧心病狂,连您都敢动刀子,必须严惩!”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力地挥了挥拳头。
黄盖看着他那“真诚”的表演,忽然扯了扯嘴角,发出了一声干涩的,分不清是笑还是哭的声音。
“是啊。”
“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他抬起眼皮,目光如刀,直刺孙绍的内心。
“少主,这一次,你可是把我黄盖,害惨了!”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孙绍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了,他看着黄盖,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老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
“我这是救了您,怎么能说是害您呢?”
黄盖在孙绍的搀扶下,艰难地靠在了床头,他喘了几口粗气,眼神却无比坚定。
“我得回建业。”
“我必须回去!”
孙绍帮他垫好枕头,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个固执的孩子。
“回去?”
“老将军,您现在回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那好叔叔孙权,是个什么性子,您比我清楚。他生性多疑,最恨的就是不受掌控的事情。”
孙绍掰着手指头,慢悠悠地给他分析。
“您想想,他的大都督吕蒙,在他的地盘上,被您逼反了。”
“然后,我,他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带着三万大军,‘恰好’路过,‘恰好’听到了动静,又‘恰好’在您最危险的时候,冲进来‘救’了您。”
“最后,临贺郡,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落到了我的手里。”
孙绍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老将军,您说,这么多‘恰好’凑在一起,他会信您嘴里的那个‘真相’吗?”
“还是说,他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您老人家和我联手演的一出戏?”
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黄盖的头顶浇下。
让他浑身冰冷。
他知道,孙绍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在了孙权的心窝子上。
以孙权的性格,他绝对会相信后者!
黄盖的脸色,变得惨白。
但他还是咬着牙,倔强地说道:“我黄盖一生行事,俯仰无愧于天地!信与不信,那是他的事!”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了下来,带着一丝痛苦和颤抖。
“况且……我的家人,我的妻儿老小,都还在建业。”
“我不能,我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说到最后,这位在沙场上流血不流泪的老将,眼眶竟微微泛红。
看着他这副模样,孙绍沉默了。
他静静地看着黄盖,脸上那股老六的玩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郑重。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老将军,您看看,这是什么?”
孙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递到了黄盖面前。
那是一个用黄杨木雕刻的小老虎,雕工略显粗糙,却被摩挲得十分光滑,显然是主人的心爱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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