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已大亮,明晃晃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刺得萧珩眼皮生疼。他呻吟一声,揉着仿佛被重锤敲击过的额角,挣扎着从龙床上坐起身。喉咙干得冒烟,脑子里更是混沌一片,如同塞了一团浆糊。今日恰逢旬日休沐,无需早朝,这位平日里勤政得近乎全年无休的皇帝,难得地赖了会儿床。
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带着烧烤的烟火气和火锅的香气,断断续续地涌入脑海……肥牛卷在红油锅里翻滚,烤鸡翅滋滋冒油,然后……然后真人笑眯眯地变出了那种叫做“啤酒”的古怪饮品,装在奇怪的绿色琉璃瓶里,还冒着冰凉的寒气。初尝时只觉得一股子麦子味,清淡得很,似乎没什么酒劲,他便放松了警惕,与真人、昭阳推杯换盏起来……后来……后来好像越喝越酣畅,他只记得最后,自己似乎和真人、昭阳三人,一脚踩着一箱啤酒,学着真人教的什么“小旋风”,对着瓶口猛吹……再后来的事,就彻底断片了。
“嘶——”萧珩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有些发烫。他堂堂一国之君,昨晚竟如此……如此放浪形骸!这要是传出去,成何体统!不过……那啤酒配烧烤,滋味确实独特,那种无拘无束、开怀畅饮的感觉,也是许久未曾有过了。
听到龙床上的动静,一直守在外间的赵德安轻声问道:“陛下,您可要起身了?奴才伺候您洗漱。”
萧珩沙哑着嗓子“嗯”了一声。在宫人的伺候下漱了口、净了面,又灌下一碗醒酒汤,这才感觉活过来一些。
赵德安一边替他整理衣袍,一边小心翼翼地禀报道:“陛下,昨晚……您与真人饮酒时,提及那四位女先生人选之事。您当时……咳,您当时说全凭真人做主,真人便说四人她都要。您……您当时应允了,还说今日便下旨。奴才等着陛下酒醒了,请示这旨意……该如何拟订、如何宣法?”
萧珩揉着太阳穴的手顿了顿,努力在残存的记忆碎片中搜寻。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昨晚喝到兴头上,他想起淑妃的唐突,心中愧疚,便急着想将女先生之事敲定,好弥补真人。真人当时似乎还拦了一下,说喝酒不谈正事,是自己拍着胸脯嚷嚷“朕没醉!真人放心,你说要几个就要几个!”。然后真人便笑着说“那就四个都要”……
想到自己昨晚那副豪气干云,实则醉酒失态的模样,萧珩耳根微微发热,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嗯……朕想起来了。既然真人有言,四人皆要,那便依真人之意。”考虑到澄心堂还在修缮, 他沉吟片刻,恢复了帝王的沉稳,“旨意便写明,擢升太傅夫人周清澜、永宁侯夫人柳明慧、安远郡主萧静仪、忠勇伯嫡女顾青眉四人,为正六品宫中女官,待澄心堂修缮完毕,赐住澄心堂配殿,专职负责凌真人之妹凌玥的启蒙授课事宜。一应待遇仪轨,皆按制办理。即刻拟旨,由你亲自带人去四家宣旨。”
“奴才遵旨。”赵德安躬身领命,立刻去安排拟旨用印等事宜。
与此同时,宫外的四家府邸,也迎来了期待已久的时刻。
太傅府内,气氛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药味与忧虑。周清澜正守在儿子沈知节床边,轻声读着书,试图分散他的痛苦。沈太傅则在书房蹙眉踱步。当宫中仪仗抵达,赵德安亲自宣读圣旨时,整个太傅府都惊呆了。
周清澜跪接圣旨,听着那“正六品宫中女官”、“赐住澄心堂”、“专职授课”等字眼,双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得了官位,而是因为这意味着她终于有了面见凌灵真人的正式身份和机会!她猛地抬头看向丈夫,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那是希望与激动交织的泪水。沈太傅也是老怀大慰,连忙示意老妻谢恩。躺在内间隐约听到旨意的沈知节,灰败的脸上也仿佛注入了一丝生气,干裂的嘴唇翕动,无声地念着“娘……”。
宁王府则是一片欢腾。旨意到时,萧静仪正在后院遛她新得的一匹小马驹。闻讯一路飞奔至前厅,听完圣旨,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也顾不得礼仪,拉着宁王妃的袖子又笑又嚷:“母妃!您听到了吗?我选上了!我真的选上了!我可以时常见到凌真人了!” 宁王看着女儿那毫不掩饰的欢喜模样,捋着短须,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这个女儿,总算有件正经事能让她如此上心了。
永宁侯府反应则更为复杂些。柳明慧接到旨意时,正在核对这个月各庄子的收成账目。她平静地跪下听旨,神色一如既往的沉稳,只是在那“正六品”和“赐住宫中”的字眼入耳时,握着账本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谢恩之后,她回到房中,看着镜中自己已不算年轻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这并非她最初所愿,但既然命运将她推到了这一步,为了侯府,为了远在边关的夫君,她也必须将这女官做好。责任,远大于喜悦。
忠勇伯府显得最为冷清。顾青眉独自跪在略显空旷的厅堂中接旨。当听到自己的名字与其他三位身份显赫的女子并列,被正式册封为六品女官时,她清冷的眸子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那不是对官位的渴望,而是一种价值被认可、才华终得施展的激动与昂扬。她挺直了原本就笔直的脊梁,郑重地叩首谢恩。回到自己寂静的小院,她看着石桌上那篇还未写完的策论,紧紧攥住了拳头,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不仅仅是一个官职,这是她打破桎梏、迈向更广阔天地的第一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