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着沾满露水的青草,发出沉闷的声响,回首望去,溪谷村在晨霭中若隐若现,那座山岗上的新坟,已与青山融为一体。
“赵老哥于此地得享安宁,也算是圆满。”夏清岚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
林夜微微颔首:“尘归尘,土归土。他之道,已印在我等心中。前路漫漫,当继续前行。”
他们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信马由缰,一路向西,朝着流云国的腹地行去。此行,并非为了追寻某个特定的“炼心”机缘,更像是将身心浸入这万丈红尘,让所见所闻自然沉淀。
流云国与夏国相似,文风鼎盛。越往西行,城镇越发繁华,书院学馆林立,士子文人络绎不绝。二人放缓脚步,时而混入市井,听茶楼说书人讲述皇朝轶事;时而驻足书院外,闻听里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甚至在某座历史名城的藏书阁旁,租下一间小院,暂住了数月。
林夜扮作游学的书生,夏清岚则如陪伴夫君的娘子,二人举止从容,气度不凡,倒也与周遭环境颇为融洽。
这一日,他们在一座名为“文渊城”的古城中,恰逢当地文士举办“清谈会”。二人被邀请入内旁听。会上,几位老儒为了一篇古籍中“仁者爱人”的释义,争得面红耳赤。
“仁者爱人,当推己及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此乃大爱!”一位白发老儒慷慨陈词。
另一人则反驳:“非也!此言狭隘!仁者之爱,当如日月普照,不分亲疏远近,一视同仁,方为至公!”
双方引经据典,辩论激烈,却始终恪守礼仪,以理服人。最终,一位一直沉默的中年文士缓缓开口:“二位所言,皆有至理。然,爱有差等,乃人之常情;推己及人,乃仁之发端。由亲及疏,由近及远,方能循序渐进,终至大同。若强求一视同仁,反失其真,流于空谈。” 此言一出,众人皆服。
会后,林夜与那中年文士闲聊,赞道:“先生高见,深入浅出,切中肯綮。”
中年文士谦逊一笑:“不敢当。道理越辩越明,然知行合一更难。我等在此空谈,不及乡野老农一粥一饭供养父母之实。让二位见笑了。”
夏清岚闻言,轻声道:“先生过谦了。明理方能笃行,若理不明,行亦不远。清谈辩理,亦是修身之道。”
中年文士看了二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二位谈吐不凡,见解独到,非寻常游学士子可比。不知高姓大名,师从何处?”
林夜微微一笑:“山野之人,偶有所得,不敢言师。在下林山,这是内子吴霞。游历至此,增长见闻罢了。”
离开文渊城,夏清岚感叹道:“此地文士,虽偶有迂阔,但于道理上,确有钻研。辩论之风,亦开明豁达。”
林夜点头:“文以载道,此地道风颇盛,百姓知书达理,社会井然,可见教化之功。与车骑国之尚武,确是两种气象。”
他们也并非全然旁观。曾有一寒门学子,在桥头卖字为生,换取灯油钱,虽衣衫简朴,眉宇间却无半分颓唐,只有对未来的期盼。林夜见其字迹筋骨不凡,便以游学士子身份,与之交谈,点拨了几句文章气韵的把握,令那学子茅塞顿开,连连道谢。夏清岚则在一家经营不善的老画坊,见画师所绘山水空有形似而乏神韵,便以鉴赏者身份,委婉指出可于虚实、留白处多下功夫,老画师初时不以为然,后细细思量,竟觉大有道理,态度转为恭敬。
所做之事,皆在情理之中,不显山露水,却润物无声。一年光阴,便在流云国腹地的文风浸润中悄然流逝。赵玄之事带来的感悟,在这平和日常中,愈发沉淀内化。
离开流云国中西部,二人折向北行,再次进入车骑国。此番并非沿着边境行走,而是纵贯其南北,所见景象又与之前不同。
车骑国南部尚与流云国接壤,民风虽彪悍,尚存几分克制。越往北行,气氛越发肃杀。广袤的平原上,时常可见大型军马场和演武校场。城镇之中,武馆、兵器铺更是比比皆是。
这一日,他们在车骑国北境一座名为“烈风城”的边陲大城落脚。是夜,城中最大的武斗场正举行一场公开的生死擂,由当地两大武馆的馆主为解决积怨而设。擂台周围人山人海,呼喊震天。
对决的两位馆主,一位是黄金九阶巅峰的刀法大家,另一位是黄金九阶后期的拳法宗师。二人修为相近,一上场便毫无保留,刀光拳影,气劲四溢,招招狠辣,直取要害。最终,刀法大家以一招险胜,拳法宗师重伤濒死。
获胜者虽也受伤不轻,却在全场欢呼中,傲然接受败者武馆的臣服与地盘割让。官府之人仅在台下维持秩序,对生死状予以认可。
回到客栈,夏清岚微微蹙眉:“此地规则,竟如此直接残酷。胜者通吃,败者失去一切,乃至性命。”
林夜目光平静:“此乃车骑国生存法则。北境毗邻莽荒,资源匮乏,竞争酷烈。若无此铁血规则,难以凝聚力量,抵御外侮。只是,过于崇尚武力,易失仁恕之心,非长久之道。然,存在即合理,此乃其国情所致。”
他们也遇到过小股的边境摩擦。一次出城不远,便见一队车骑国边军正在清剿一小股越境抢劫的风狼妖兽。军队配合默契,战术凶悍,很快将妖兽斩杀殆尽,但自身也有伤亡。带队校尉浑身浴血,却面色冷峻,清点伤亡后,下令将阵亡士卒就地火化,骨灰带回,随即带队继续巡边,仿佛司空见惯。
“士卒用命,军纪森严。难怪雪狼国虽强,亦不敢轻易南犯此边。”林夜评价道。
穿越整个车骑国,用去半年多的时光。从南到北,见识了尚武精神在不同地域的细微差异,从市井争斗到军阵厮杀,对这片土地上“力量至上”的生存哲学有了更深的体会。他们的心境,也在文雅与彪悍之间经历了一番洗礼,愈发波澜不惊。
离开车骑国最北端的风雪山关时,已是深秋。关外寒风凛冽,预示着前方将是另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
“下一站,便是雪狼国了。”林夜望了一眼身后逐渐远去的车骑国疆土,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清岚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无论何处,你我同行便是。”
二人相视一笑,策马踏入了漫天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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