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拉里斯的脸上,那种混杂着惊叹与困惑的表情,缓缓沉淀下来,变成了一种深沉的审视。
“可我从未见过如此年轻,却又如此古老的海洋。”
“您的灵魂深处,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浮躁与迷茫,只有……一种经历过万千次潮起潮落之后的平静。”
索拉里斯的目光变得锐利,似乎想刺穿梅耶尔温和的表象。
“这种平静,往往来自于巨大的苦难,或者……巨大的仁爱。”
“柯罗诺斯少爷,您显然不属于前者。”
梅耶尔笑了。
他将索拉里斯那顶高帽子,轻巧地摘了下来。
“教授,您谬赞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领主,在做一些普通的事情。”
“普通?”
索拉里斯挑了挑眉,他指着窗外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您用金钱作为燃料,点燃了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希望,然后用这股希望的烈火,锻造了一个理想的城市。”
“您没有颁布一条强制的法令,却让所有人为了您日夜不休。”
“这不是政治,不是律法。”
索拉里斯的语气带上了狂热。
“这是思想!”
“是最高明的心灵操纵术!”
梅耶尔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冷了几分。
“教授,我更愿意称之为‘意识形态’。”
他端起面前已经微凉的红茶,抿了一口。
“我从不操纵人心,我只是把被王权收走的思考与选择的权利还给他们。”
“是选择用汗水换取财富,还是选择安于现状,这是他们自己的事。”
“我想做的,不过是提供一个相对公平的可能,然后告诉他们,努力真的有用。尽管这其实并不算真正的公平。”
“公平?”
索拉里斯笑了,他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像一个准备展开辩论的学者。
“可这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
“有人生来聪慧,有人生来愚笨。有人勤劳,有人懒惰。当懒惰者拖累了勤劳者的脚步,当愚笨者破坏了聪慧者的成果,为了整个群体的利益,我们这些‘引导者’,难道不应该出手干预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为了让船能更快地抵达彼岸,统一所有船桨的节奏,难道不是最高效,也是最仁慈的做法吗?”
这就是心灵支配学派的观念之一。
为了所谓“集体的福祉”,可以抹杀个体的意志。
南丁格尔站在梅耶尔身后,紧张得手心冒汗。
这种理论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教授。”
梅耶尔放下了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您说的船,要去向哪个彼岸?”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索拉里斯的笑容凝固了。
“是您定义的彼岸,还是我定义的彼岸?又或者是船上那些划桨的水手们,自己想去的彼岸?”
梅耶尔的目光,穿透了索拉里斯温和的表象,直抵他那功利的灵魂。
“当您开始统一船桨的节奏时,这艘船,就已经不再属于水手们了。”
“它成了您一个人的玩具,您思想的玩具。”
“您以为您在创造一个天堂,但实际上,您可能只是在建造一座最华丽,也最坚固的监牢。”
“一座……名为‘天堂’的监牢。”
“谁人的天堂会完全一样?”
会客厅里一片安静。
索拉里斯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停顿,低头沉思。
他看着梅耶尔,看了很久。
然后,他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监牢!柯罗诺斯少爷,您是如此智慧,如此的有远见。”
他停下脚步,重新看向梅耶尔,眼神里充满了欣赏,甚至喜悦。
“我收回之前的话。”
“您的思想,不该被禁锢在这片思想的荒原上。”
索拉里斯从怀中,取出了一份用星辉丝线封口的,极为华丽的邀请函。
“我以群星魔法学院梦境学院的名义,正式邀请您,前往雅典,进行一场学术交流。”
“您的理念,应该被更多人听到。”
南丁格尔的呼吸停住了。
群星魔法学院!
那是整个大陆所有施法者心中的圣地!
梅耶尔看着那份邀请函,却没有伸手去接。
他摇了摇头。
“教授,我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我不是一个学者,更不是一个导师。”
他坦然地迎上索拉里斯不解的目光。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摸着石头过河的笨办法。”
“如果我有幸能去到那座知识的殿堂……”
梅耶尔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真诚的,近乎谦卑的向往。
“我更希望是以一个学生的身份。”
“我还有太多东西,需要学习。”
索拉里斯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他那双清澈坦然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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