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他尾音落下的电光石火间,兖州大商那洪亮、自信、带着某种理所当然意味的声音,如同精确计算过的箭矢,无缝衔接,稳稳钉入会场,显示出其志在必得的决心与雄厚实力。
“京东西路!水月镜!年销五百面!押金一万五千贯!”
他气定神闲,甚至优雅地抬手,用指尖轻轻拂了拂本已一丝不苟的衣襟领口,仿佛那面光可鉴人、清晰无比的神镜已是他身份地位的延伸,必将映照出更加辉煌的前程与财富。
“好!”湖广酒商一声断喝,带着南方特有的铿锵口音,不甘示弱地紧随其后,目光灼灼如饿狼盯着猎物,声震屋瓦。
“荆湖北路!仙人醉!年销一千坛!押金二万贯!”
他鼻翼依旧在贪婪地翕动着空气中那霸道凛冽的酒香,仿佛已看到这如同烈火般的琼浆如同燎原之势,席卷南方潮湿阴冷的酒肆饭庄,征服每一个渴望驱寒暖身、激发豪情的喉咙,这押金,投得值!
紧接着,一个冷静、精准、如同最精良的算盘珠子拨动般清晰无误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位精明的浙商,他选择了一个看似日常却潜力无穷的品类:
“两浙路!香玉皂!年销一万块!押金三万贯!”
他报出的销量数字庞大得惊人,却显示出对这块看似不起眼的日常清洁消耗品背后所蕴含的、海啸般广阔市场潜力的绝对信心。
选择大宋最膏腴繁华、人口稠密、对新奇奢靡事物趋之若鹜的两浙路,正是其深谋远虑、精明过人的体现。
轰!
竞标,如同被这四声风格迥异却同样掷地有声的号角彻底点燃!战幕轰然拉开!
报价声瞬间此起彼伏,如同密集如雨的战鼓,一声高过一声!
承诺的年销货量和愿意缴纳的押金数额,如同脱缰的烈马,在狂热到几乎失控的气氛中疯狂攀升,数字滚动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心惊肉跳!
大厅的空气仿佛彻底燃烧起来!
甜腻惑人的香、霸道醇烈的酒、冰冷沉重的钱币气息、还有无数人因极度紧张兴奋而渗出的汗水味道,混合着新丝织物的浆味,剧烈地搅拌、发酵成一种令人窒息、充满金钱硝烟与赤裸欲望的独特味道,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计算筹码的急促低语、快速心算的喃喃声汇成一片持续不断的嗡嗡背景音浪,如同暴雨前的闷雷。
争夺同一路份的激烈交锋化作一声声更高亢的报价和竞争对手间怒目相视、寸土不让的无形厮杀,眼神碰撞间火花四溅;
而刚刚达成合作协议、匆匆立下契书的那对组合,主事者立即用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吼出:“京西北路!水玉盏!年销八百套!押金三万贯!”
财富的角斗场,已然化为沸腾的熔炉!
人性与欲望在其中翻滚沉浮!而这场席卷一切、决定未来商业格局的金钱风暴,才刚刚开始露出它狰狞的爪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大名府路!水月镜!年销三千面!押金三万贯!”
李公甫深吸一口气,亲自喊价,声音努力保持沉稳有力,试图凭借李家在大名府多年的根基和声望一锤定音。
对于大名府这一路,他是志在必得,水月镜这等稀罕物与他家经营的华美衣物、布料是天然的搭配卖品,能极大提升店铺档次和利润。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大名府路!水月镜!年销三千六百面!押金三万六千贯!” 一
个来自真定府、口音硬朗的晋商几乎毫不犹豫地立刻抬价,声音洪亮,显示出不容小觑的财力。
李瓶儿杏眼圆睁,俏脸含霜,急忙用眼神示意父亲,纤纤玉指在袖中紧握:“爹!不能退!加!”
李公甫脸色一沉,咬牙跟上。
“年销四千面!押金四万贯!” 这已近乎是他们能动用的很大一部分流动资金极限,额角已然见汗。
“年销五千五百面!押金五万五千贯!”
那晋商眼皮都不眨,仿佛喊出的不是钱,而是数字,其财大气粗、志在必得之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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