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的影子横在墙上,像一道割不开的线。那人站在门槛上,话音落下后,屋内陷入短暂的静默。我指尖还贴着符袋,掌心微微发烫,镇魂令在识海中缓缓旋转,感知着对方的气息波动——平稳、收敛,没有攻击前兆,却也不似寻常路人。
我没有回头。
只是轻轻吹了口气,茶面上的热气散开一圈涟漪。杯底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像是回应他的开口。
“西岭断崖?”我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那地方早被山洪冲垮,连樵夫都不去了,阁下倒是清楚。”
他没动,也没答话。片刻后,脚步声重新响起,不急不缓地朝我这边走来。木凳挪动,他在我对面坐下,动作利落却不张扬。青衫袖口微卷,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指节修长,掌心无茧,但坐姿沉稳,显然是常年习武之人。
他抬手,将茶碗推远了些,铜牌在腰间晃了一下,刻着一个“皇”字,在昏光里泛着冷色。
“一张草图罢了,缺了就缺了,反正也没打算卖钱。”我低头斟茶,语气随意,像是随口应付。可余光一直锁着他手腕的动作——方才落座时,他右手曾短暂压在桌沿,指腹有细微抽动,那是灵力运转后的残留反应。
他在试探,也在观察。
“姑娘画得精细,连枯井下的引阴渠都标了出来。”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唯独漏了西岭断崖下的暗道入口。那条路通幽奇之森腹地,是唯一能绕开守林鬼阵的活路。”
我抬眼,正对上他的视线。
清俊面容,眼神沉稳,没有躲闪。这不是第一次听说这条路。昨夜从赵元通残魂溯回的记忆里,有一队灰袍人正是从断崖下方钻出,身上带着湿泥与腐叶的气息。但我没画它,是因为那条路不该存在——十年前的地工图上根本没有这条暗道。
除非是后来挖的。
“你说你是谁?”我放下茶壶,指尖轻叩杯沿。
他拱了拱手,姿态端正:“在下陈默,师承皇城清虚阁,两位师叔皆为三品除鬼师。”
清虚阁。
我心头微动。这个名字在玄晶国不算陌生。它是皇城三大正统之一,多年来维持除鬼师行会的监察权,向来不与地方分会同流合污。若他说的是真话,那他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三品大人物的门下,怎会关心我这草根游医?”我笑了笑,语气带了些讥讽,“还是说,你们清虚阁现在也接寻人找物的差事?”
他没生气,反而压低了声音:“正因他们关注您,我才来。”
我指尖一顿。
“他们?”
“行会高层。”他直视我,“你查无忧村的事,已经惊动了上面。昨夜暗巷那一战,有人看到了火光。”
我心中冷笑。果然,赵元通虽死,但眼线未除。那场火焚残魂的动静不小,哪怕用了封阵符压制气息,也不可能完全瞒过有心人。
“所以你是来抓我的?”我问。
“是来谈合作的。”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片,放在桌上推了过来。
半块。
裂口边缘沾着干涸的血痕。
我盯着它,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这玉佩的纹路,与我怀中那半块完全吻合。赵元通死后,我拼合了两片残玉,上面浮现出一行小字:“约立于祠,血祭为证。”那是契约信物,也是行会内部高层才能持有的凭证。
而眼前这块,分明是另一组碎片。
“你也拿到了?”我问。
“不止一块。”他收回玉片,收进袖中,“我知道你在查什么。十年一祭,以活人换安宁,表面是镇邪,实则是养鬼。你毁了赵元通的阵眼,等于断了他们的供奉链。接下来,他们会反扑。”
我沉默。
他说得没错。赵元通只是分会管事,真正签契的,是那些藏在暗处的族老与高层。他们不会坐视失败。
“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我问。
“情报共享。”他说,“你有实地线索,我有皇城耳目。你查到了行会的秘密,但他们的人脉、据点、转移路线,你未必清楚。我可以告诉你下一个祭日的时间,也可以带你找到他们藏身的密所。”
我冷笑:“听起来像诱饵。”
“确实是诱饵。”他坦然承认,“但咬钩的不是你,是他们。只要你愿意联手,我能把行会的位置交给你——完整的名单,隐藏的祭坛,包括他们在城外的联络点。”
我盯着他。
镇魂令悄然运转,识海浮现一丝极细微的波动——此人言语间并无杀意,但心绪深处藏着强烈的试探与评估,就像猎手在确认猎物的价值。
他不是主谋。
是被派来的探路者。
可若拒绝,便失去了撬动行会根基的机会;若轻信,可能一步踏进陷阱。
“所以?”我抬眼,直视他,“你现在站在这里,是谁给你的命令?清虚阁?还是某个想借刀杀人的人?”
他嘴角微扬,竟笑了:“你觉得呢?”
我还没答,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粗布汉子抬着担架路过,上面盖着白布,边缘渗出血迹。其中一人低声抱怨:“又是夜里出事的……这都第七个了,官府还不派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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