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知道，诛杀车胄的整个计划，都出自这个看似文弱的青年之手。是他，三言两语保下了蔡文姬；是他，一纸伪信定了车胄的死罪；也是他，兵不血刃收编了数百曹军。他的功劳，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超过了亲手斩将的关羽。

刘备会如何封赏他？

“姜云。”刘备叫了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出列，躬身行礼：“在。”

“你以弱冠之龄，智计百出，临危不乱，有经天纬地之才。”刘备看着我，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此次若非有你，我等早已是车胄的阶下之囚。此功，当为第一。”

他顿了顿，声音传遍大堂的每一个角落：“我意，擢升姜云为……别驾从事，总领州事，参赞军机！”

别驾从事！

这四个字一出口，堂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州牧之下，最重要的佐官，便是别驾从事。别驾，意为州牧巡视辖区时，这位佐官可以乘坐另一辆车随行，地位之尊崇，可见一斑。总领州事，参赞军机，这更是将徐州大部分的行政权和一部分军政建议权，都交到了我的手上。

可以说，这个职位，在整个徐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今年，才十七岁。

张飞瞪大了眼睛，他虽然不懂“别驾从事”具体是多大的官，但听“总领州事，参赞军机”这八个字，就知道牛气得不行，他咧开大嘴，嘿嘿直笑，比自己升官还高兴。

关羽那双微眯的丹凤眼缓缓睁开，他抚着美髯，对着我，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可。

而糜竺、孙乾等人，则面露惊愕之色。他们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他们没想到，刘备对我的信任和倚重，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背上，但我脸上却古井无波。我再次躬身，声音平静地接受了这份任命：“云，谢主公信赖，必当粉身碎骨，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从案上拿起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由上好墨玉雕琢而成的印绶，亲自走下台阶，递到我的手中。

那印绶入手冰凉，沉甸甸的，上面用古篆刻着“别驾从事印”五个字。

我接过印绶，入手的一瞬间，感觉到的不是权力的炙热，而是一种刺骨的冰冷。这枚印，不是荣耀，而是枷锁；不是权柄，而是靶心。

从今天起，我姜云的名字，恐怕就要和刘备一起，被放在曹操帅案上那份必杀的名单里了，而且排名绝对不会低。

封赏结束，众人散去，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府衙外传来了百姓的欢呼声，整个小沛都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迎来新主的狂欢气氛之中。

刘备被众人簇拥着，商议着下一步入主徐州州治下邳的计划。张飞咋咋呼呼地拉着几个武将去喝酒庆功。

我独自一人，缓步走出了喧闹的大堂，站在廊下的阴影里。

阳光正好，照在庭院中的一棵老槐树上，树影斑驳。可我却觉得，有一片巨大的、来自北方的阴影，正缓缓笼罩而来，将这片阳光，连同整个徐州，都吞噬进去。

我摊开手掌，看着那枚冰冷的墨玉印绶。

曹操。

官渡。

这两个词，像两座大山，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手握大权，位极人臣，但我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因为我知道，用鲜血和阴谋换来的这点宝贵的喘息之机，很快就要结束了。当官渡的尘埃落定，那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北方枭雄，将会带着百倍的怒火，和数十万虎狼之师，席卷而来。

到那时，我们拿什么来抵挡？

我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印绶，玉石的棱角硌得我手心生疼。

这该死的魅力……带来的麻烦，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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