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见太子,太子爷,千岁……千岁爷!”
他磕了几个头,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想起“十二拜”之说,越发慌乱,嘴里语无伦次地求饶:
“驴儿……驴儿求求太子爷,饶了俺吧,饶了俺们吧!”
“俺不知道……俺真的不知道您是崇祯皇帝的儿子啊,俺有眼无珠,俺该死!”
“求太子爷开恩,饶命啊,俺……俺要是死了,俺妹妹玉儿咋办啊,呜呜……”
他越说越怕,最后竟真的吓得哭出了声,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混合着地上的尘土,糊了一脸,模样既可怜又可笑。
静。
场面有了一瞬间极其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吓破了胆、语无伦次、哭着求饶的半大孩子身上。
旋即——
“噗嗤……”不知是哪个角落先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没能完全忍住的笑声。
端坐于上的朱慈烺,看着台下那孩子吓得魂飞魄散、口不择言,甚至直接喊出“崇祯皇帝的儿子”,这等在市井听起来大逆不道、在此刻情境下却显得格外真实荒诞的话语,再结合他那副狼狈不堪、却又透着股底层生存智慧的滑稽模样,先是愕然,随即胸中积压的沉重和疲惫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好个‘崇祯皇帝的儿子’。!”
他这一笑,堂内堂外,如邱祖德、鲁王、赵啸天等人,先是面露错愕,随即想起这孩子的来历和此刻情境,也不由得莞尔,摇头轻笑。
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朱慈烺笑了几声,心中那因直面民间惨状而积郁的块垒似乎也消散了些许。他摆摆手,语气温和,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孤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看把这孩子吓的。不知者不罪,你们何罪之有?吴六子,快把他们扶起来。”
“是,殿下!”吴六子忍着笑,连忙起身,和另一名侍卫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瘫软的刘氏和三个吓坏了的孩子一一搀扶起来。
朱慈烺的目光越过仍在抽噎、惊魂未定的驴儿,落在了那位被搀扶着、气息微弱、面黄肌瘦的妇人身上,语气转为关切:
“吴六子,这位便是小兰春的母亲吧?情况如何?可曾请郎中看过?究竟是何病症?”
吴六子恭敬回禀:“回殿下,正是。此妇人确是小兰春的母亲,刘氏。方才在来的路上,卑职已就近请了一位相熟的郎中指看过。”
吴六子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复杂,“郎中说…刘氏其实并非身染恶疾,而是…而是长久饥饿,脾胃极度虚弱,气血亏空殆尽,已是…已是饿痨之相。身体根本已被掏空,全凭一口气硬撑着。若再晚上几日,恐怕……”
后面的话,吴六子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那刘氏听到郎中的诊断,又被太子亲自垂询,心中积压的苦楚、委屈、绝望和对女儿的担忧瞬间爆发出来,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嗬嗬”声,枯槁的身体颤抖着,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却连放声大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下意识地紧紧搂住身边骨瘦如柴的女儿小兰春,仿佛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浮木。
朱慈烺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幕人间至悲之景,方才因驴儿的滑稽而泛起的一丝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揪紧般地疼了起来。
一种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酸楚涌上鼻尖。
“饿痨…”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微不可闻。
这就是他治下的大明子民!这就是他朱家江山社稷之下的惨状!
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不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最简单的“没有吃的”,就要被活活耗干生命!
这比任何锋利的刀剑、任何凶残的敌人带来的伤害更让他感到刺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愧与愤怒。
穿越者的灵魂在战栗,属于朱慈烺的责任感在灼烧。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急迫和不容置疑的决断:“好,好,不是恶疾就好,能调养就好。吴六子!”
“卑职在!”
“立刻,马上!带他们去后厨,告诉厨子,熬最软烂的米粥,要温热,配上些清淡易克化的小菜,让他们先吃饱。”
“注意,慢慢地吃,不许一下子吃太多太猛。然后,准备热水,让他们好好洗漱干净,再找几身干净暖和的衣物给他们换上。快去。”他一连串地吩咐下去,满是关怀。
那刘氏听到太子殿下不仅不怪罪,反而如此细致周到地安排她们温饱洗漱,简直如同听到了九天仙音。她挣扎着想要再次跪倒谢恩,却被朱慈烺快步从堂上走下来,亲手虚扶住。
“不必多礼,快别动了,好生将养着。”
朱慈烺看着她泪眼婆娑、感激涕零的模样,看着她怀中小兰春那懵懂却又带着一丝希冀的眼神,看着旁边虽然害怕却也被“吃饱饭”吸引的驴儿玉儿,心中揪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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