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粮仓尚有八万九千余石,正在加紧装运。一万八千兵士及随行家眷、工匠等,名册已核验,正陆续登船。若……若连夜装运不休,最迟明日酉时(下午5-7点),当可全部装载完毕。”
“好,”冯元飏猛地一拍扶手,声音带着一丝狠厉,“卢大人,辛苦你了,传令下去,所有人员,三班轮替。人歇船不歇,务必在明日酉时前,完成全部装运,延误者,军法从事!”
“下官遵命。”卢世?肃然领命,但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抚台大人,冯将军他…他带着五千精锐南下济宁,这…这是为何?济宁那边…”
冯元飏猛地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卢大人,此事干系重大,非三言两语能道尽,你只需记住一点,冯忠南下,乃奉密旨,关乎社稷存亡。你…莫要多问,眼下,你还有更紧要的任务。”
卢世?心中一凛,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敢再问,躬身道:“请抚台大人吩咐。”
冯元飏站起身,走到桌案旁,拿起一份早已写好的手令,沉声道:
“你立刻去办两件事。第一,从剩余粮草中,再调拨十万石,精选上等白米,分装一百艘快船。第二,点齐三千精锐步卒,要最可靠、最能打的,由你亲自统带,押运这十万石粮草,立刻启程,沿海河东去,直抵大沽口!”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卢世?:
“抵达大沽口后,将此手令,亲手交予天津总兵官曹友义。曹总兵见令,自会明白一切,你二人汇合后,以曹总兵为主将,你为监军,依托大沽口炮台,深沟高垒,严加布防。务必守住海口,明白吗?”
卢世?接过手令,入手沉重,上面盖着冯元飏的巡抚大印和一个鲜红的“密”字火漆。
他虽满腹疑云,但见冯元飏神色凝重,语气不容置疑,心知此事关乎全局,不敢怠慢,立刻抱拳:“下官明白,定不负大人所托。”
“好,”冯元飏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事不宜迟,立刻去办,记住,速度要快,保密要严!”
“是。”卢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看着卢世?的背影消失在院外,冯元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卢世?此人,虽非心腹,但为人还算忠直,能力也尚可,希望他能不负所托。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走到门口,对着侍立在院中的老仆冯二沉声道:“冯二。”
“在。”冯二立刻躬身。
“去,立刻请兵备道原毓原大人过来,就说本抚有要事相商。”冯元飏的声音平静无波,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是,老爷!”冯二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冯元飏回到屋内,缓缓踱步。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
他想起太子密信中的警告:“原毓宗,阴结贼寇,暗通闯逆,包藏祸心久矣。”
此獠不除,天津危矣。
“原毓宗…”冯元飏口中喃喃,苍老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恨意和决绝的杀机,“你这背主求荣的狗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约莫一刻钟后,院外传来脚步声。冯二引着兵备道原毓宗走了进来。
原毓宗年约四十许,身材微胖,面皮白净,留着三缕短须,穿着一身文官的常服,脸上堆着惯常的、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他一进门,便对着冯元飏深深一揖:“下官原毓宗,参见抚台大人,不知大人召见,有何吩咐?”
“原大人来了?快请坐。”冯元飏脸上瞬间堆起和煦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杀意从未存在过。
他亲自上前,热情地招呼原毓宗坐下,又对冯二吩咐道:“冯二,上茶,上好茶,把我珍藏的那罐雨前龙井沏上。”
“是,老爷。”冯二应声退下,临走前,不动声色地将院门带上,并挥手示意院中所有亲卫、仆役全部退到院外十步开外,严密封锁了院落。
原毓宗看着冯元飏这异乎寻常的热情,心中微微一凛,但脸上笑容不变,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抚台大人折煞下官了。”
“诶,原大人客气了。”冯元飏在主位坐下,端起冯二刚奉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热气,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忧虑,“如今这局势……唉,如坐针毡啊,京师怕是凶多吉少了。闯贼兵锋正盛,天津弹丸之地,无险可守,本抚…本抚是寝食难安啊!”
他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向原毓宗,看起来好像推心置腹:“原大人,你我同僚一场,值此危难之际,当同舟共济才是,本抚思来想去,这南下之路,也是前途未卜…不知原大人可有良策教我?听闻…听闻原大人近来,似有门路?”
冯元飏的话语,如同精心编织的蛛网,带着试探,带着诱惑。他刻意流露出对南下的悲观和对未来的迷茫,更点出“门路”二字,如同投石问路。
原毓宗心中猛地一跳!
他本就心怀鬼胎,此刻听冯元飏这“推心置腹”的话语,尤其是那句“似有门路”,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光,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的贪婪和侥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