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翠缕瞧见自己这位前任,心里头却不怎么自在。
她总觉得袭人看人的目光里,藏着太多东西,让人瞧不真切。
因而翠缕只淡淡地瞥了袭人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依旧老老实实地站在湘云身后,尽着自己贴身丫鬟的本分,眼观鼻,鼻观心。
湘云倒是不在乎那么多。
她对袭人当年那番所谓“弃暗投明”、另择高枝的选择,说不定心里是有些意见的。
但她素来爽朗,又是个爱热闹的性子,面上总是不见分毫。
此刻见了袭人,湘云便放下了鱼竿,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来,笑道:“原来是你。“
”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不见天儿围着二哥哥转悠,拿他当眼珠子似的护着,今日怎么倒有空跑到这园子里来闲逛了?”
袭人闻言,脸上飞起一抹淡红,似是羞涩,又似是无奈。
她回以一笑,只悄摸摸地用眼角飞快地扫了一眼正含笑看着她的林珂,正与他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相会,心中猛地一慌,忙又垂下眼帘,避开了去。
她这才柔声道:“姑娘又拿我取笑了,倒像我多离不开他似的......”
袭人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后怕与委屈,说道:“说起来,如今他那儿可是个是非之地,危险得紧。“
”我不过是寻了个由头,出来躲躲清静罢了,哪里还敢在里头多留?倒是许久不见史大姑娘了,瞧着气色越发好了。”
她说着,又抬起眼,带着几分期盼和试探看向湘云,故作玩笑道:“......倒不知......姑娘你如今这儿,可还愿意收留我这旧人么?哪怕是做个二等的,帮着翠缕妹妹打打下手,也强过在那边提心吊胆的。”
这话看似玩笑,却也带着几分的真心试探。
晴雯在一旁听着,心中暗笑:这袭人果然是个趋炎附势的。
眼见着宝玉那艘船要沉了,这是在给自己寻后路呢。
只是,她这后路,为何不往王夫人那边寻,反倒寻到史大姑娘这儿来了?
晴雯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就不想了,她才不会为了区区袭人难为自己。
湘云听了这话,却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悦耳,却听不出多少真情实意。
她也看似随意地回道:“哎哟,花姐姐,你这可真是折煞我了!我这小庙,如今可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湘云说着,还故意煞有介事地扳着指头数了数:“你瞧,我有翠缕,有秋露,还有金钏儿和晴雯时常过来帮衬......我如今身边丫鬟太多,一个个都得我操心养着呢,忙都忙不过来!”
她最后促狭地眨了眨眼,笑道:“可不似二哥哥他那般富贵,又怜香惜玉,院子里头能容得下八个大丫鬟轮班伺候着!你这般能干的,合该在那边领头,才不屈才呢。”
跟在后头的翠缕一听这话,心里头顿时一暖,简直要乐开了花。
方才在路上,姑娘还抱怨手底下得用的人少呢,怎么这会儿对着袭人,反倒说嫌弃人多了?
这分明就是一句客套话嘛!压根儿就不想再要她回来了呢!
翠缕心里头得意得很,腰杆儿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可见,自己在姑娘心里,到底还是与这些个半道上叛逃了的人大不一样的!
袭人何等精明,又怎会听不懂湘云话里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但她面上却丝毫不见尴尬之色,仿佛当真只是在说笑一般,依旧顺着湘云的话笑道:“姑娘说得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到底是主子姑娘们心善,体恤咱们。几位爷们儿的房里,就没见有嫌人少的。”
“我瞧着啊,好多都还想着再从外面寻几个伶俐标致的进来呢!”
这话明着是说各府的规矩,暗地里却又将林珂也给捎带了进去——毕竟,谁不知道这位珂大爷府里头的漂亮丫鬟,那才叫一个多呢。
林珂本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冷不丁听见这火星子燎到了自己身上,可就不能当作没听见了。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十分自然地将话题给转移了开去。
林珂看着袭人,故作关切地问道:“且不说这些闲话。你方才说,你们那儿如今是是非之地,危险得紧?”
“不知道又是出了什么事?竟是把你都给吓得躲了出来?”
袭人见他主动问话,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一半。
她要的就是在林珂面前露个脸,卖个好,顺便......诉诉苦,再表番忠心。
袭人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撇了撇嘴,一脸的无奈与后怕:“珂大爷快别提了!还能有谁?还不是我们那位宝二奶奶?”
她往左右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她这回怕是又要撵人了呢!”
“夏金桂?”湘云一听这三个字,那点钓鱼的心思顿时便飞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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