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她轻手轻脚地穿过庭院时,却撞见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只见在正房的屋檐下,文杏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石阶上。
她身上只披着一件披风,双手抱着膝盖,仰着一张小脸,傻愣愣地望着尚未完全亮透的天空。
天幕深蓝,稀稀疏疏地缀着几颗残星,正眨着微弱的光。
寒冷的晨风吹过,拂动着她额前的碎发,也让她那瘦弱的身影显得愈发单薄。
莺儿见状,顿时睡意全无,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傻丫头,近来也不知是怎么了。
明明年岁愈发大了,却不见她和府里其他丫鬟走得近,反倒是时常这般一个人发呆。
夜里也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生,平白无故地生出了许多心事。
莺儿心中暗叹一声,到底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妹子,自己总不能看着她这般作践身子。
她放轻了脚步,走到文杏近前,柔声问道:“你这丫头,怎地这么早就坐在这里?天这么冷,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裳,仔细着了凉。”
文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冷不丁听到耳边传来声音,整个人都吓得一哆嗦。
她猛地回过头,待看清是莺儿,这才松了口气,又连忙站起身来,有些局促地说道:“莺儿姐姐,你......你回来啦。”
文杏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我夜里没睡好,在屋里头怕翻身吵着姑娘,本是想回偏屋里去的。可出来时,一抬头瞧见这天上的星星这么好看,就......就一时看得呆住了。”
“星星?”莺儿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望了望,只见那几颗残星黯淡无光,眼看着就要被晨曦吞没了,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好看的。
她看着文杏那副痴痴的模样,脑海中忽然想起了林珂闲来无事时,曾与她们讲过的那些天南海北的志怪故事。
故事里的主角,但凡日后能有大成就的,往往在年幼时便会展露出对某些事物的异样痴迷。
譬如那未来的百胜将军,儿时便最爱玩泥巴捏兵人;那未来的丹青大家,三岁时便能拿着烧火棍在地上画出活灵活现的人物来。
如此说来......文杏这丫头,莫不是未来要做那钦天监的女官不成?
这个荒唐的念头只在莺儿脑中一闪而过,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便摇了摇头,板起脸来教训道:“天上的星星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还能掉下来砸在你头上不成?
倒是你这身子,本来就不是多么结实的,要是被这冷风吹出个好歹来,那才是真要了命的。你不想着日后随着姑娘一道嫁人了?”
文杏听她提到嫁人,一张小脸顿时红了,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地嗔道:“莺儿姐姐又拿我取笑。随着姑娘嫁人的,自然是姐姐你这般得用的大丫鬟。”
“像我这样笨手笨脚的......左右不过是换个地方,多了个主子伺候罢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怨自艾,显然是对自己的未来没什么信心。
莺儿见她这般模样,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想得可是太悲观了些。咱们做丫鬟的,前程如何,一半靠主子恩典,一半也要靠自己争气。”
“你如今正是抽条长个子的时候,若是能好生将养,把这身子养得丰润些,颜色再出挑一些,将来又有哪个主子会忍心让你去做那些个粗使的活计?”
文杏听了这话,却不知怎地,嘀咕了一句:“听莺儿姐姐这么一说,倒感觉珂大爷像是那等专看颜色用人的主儿呢......”
她声音虽小,莺儿却听得一清二楚。
莺儿只当没听见,心中却暗道:“可不就是么?他虽不是那等肤浅之人,可能入他眼的,又有哪个不是绝色?你若不趁早将自己拾掇得齐整些,将来别说是得爷的青眼,只怕连留在这府里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话自然是不能明说的,莺儿便换了种方式,继续点拨道:“我且问你,你若是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三天两头地病着,手脚不利索,精神也恍惚,还能伺候得好姑娘么?”
“姑娘心善,或许会体谅你,可若因此耽误了珂大爷的正事,你猜会如何?”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到时候,不用别人说,姑娘第一个便容不下你。你要是不在乎这身子,往后可就连留在这府里伺候主子的机会都没了。这其间的利害,你自己个儿好好思量思量去吧!”
说罢,莺儿也不再多言,打了个哈欠,扭着因一夜短眠而略显酸软的腰肢,径自往自己的偏屋去了。
文杏一个人愣在原地,将莺儿的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几遍,越想越是心惊。
是啊,珂大爷那般的人物,身边围绕的哪个不是天仙似的姐姐?
姑娘又是一切都以珂大爷为先的,自己若是不把身子和容貌当回事,日后定然会像那些个年老色衰的婆子一样,被嫌弃,被发卖,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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