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在绝望的催化下迅速发酵。
几名中毒士兵的症状开始加重,呕吐物中出现了骇人的血丝,脸色由青转黑,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军中医师——原是营中郎中的老孙头,蹲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用尽了随身携带的解毒药散,却收效甚微。
“是……是混合毒!不止一种!”老孙头声音发颤,手指搭在一名中毒士兵的腕脉上,脸色惨白,“毒性不算最烈,但极为刁钻,像是……像是专门为了污染水源,让人无法久留……”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
“专门下毒?是谁这么歹毒!”
“连口水都不给留!这是要绝我们的根啊!”
“怎么办?没有水,我们撑不了几天……”
骚动越来越大,有人开始疯狂地挖掘井边的湿土,试图挤出一点泥水;有人红着眼睛,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废墟间乱窜,希望能找到未被污染的储水;更有甚者,将绝望的目光投向了那些中毒呕吐的同伴身边洒落的水渍,喉头不住地滚动。
秩序,正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肃静!”
一声并不高昂,却带着金石之音的清喝陡然响起,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混乱的心头。
所有人下意识地一颤,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来源。
夏明朗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一处半塌的矮墙上,青衫在荒寂的废墟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慌乱,没有绝望,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天无绝人之路。”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井水有毒,便去找活水。此城虽废,城墙犹在,可暂避风沙,可据守休整。自乱阵脚,才是取死之道!”
他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浇熄了部分人心中狂乱的火焰。
是啊,夏先生还在!他带着大家闯过了那么多绝境,这次也一定可以!
“赵铁山!”夏明朗目光转向下方。
“在!”赵铁山精神一振,挺胸应道。
“立刻封锁城内所有水井,立牌警示,擅饮者,军法处置!”
“王栓子!”
“在!”王栓子快步出列。
“你带两队人马,由熟悉‘听风辨湿’的弟兄引领,在城内仔细搜寻。重点检查地窖、废弃的蓄水池、以及所有可能储存雨水的地方!”
“侯荆!”
“在!”那瘦小的猎户之子敏捷地钻出人群。
“你带斥候队,出城侦查,范围十里。寻找活水溪流、绿洲,或者任何可能有干净水源的迹象。注意安全,遇敌即退!”
“老孙头!”
“小……小人在!”老孙头连忙躬身。
“全力救治中毒弟兄,尝试分析毒性成分,看看能否找到缓解之法。需要什么药材,记录下来。”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有条不紊。原本混乱失措的队伍,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被重新纳入了秩序的轨道。
赵铁山立刻带人行动,用能找到的木板、石块封堵井口,并写上了歪歪扭扭的“毒”字。
王栓子也带着人,分成数个小队,如同梳子般开始在偌大的墟城内细细搜寻。
他们撬开一个个被沙土掩埋的地窖门,检查着每一个可能储水的角落。
侯荆则带着斥候,如同灵巧的沙狐,悄无声息地潜出城外,消失在戈壁的苍茫之中。
老孙头也定下心神,招呼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士兵帮忙,将中毒者抬到一处背风的破屋内,开始仔细诊治。
夏明朗从矮墙上跳下,走到那几名中毒士兵身边。
他看着他们痛苦扭曲的面容,蹲下身,伸手搭在一人的腕脉上。
一股微弱的气机探入,仔细感受着那在血脉中肆虐的、阴损刁钻的毒性。
这毒性确实古怪,并非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而是如同附骨之疽,缓慢地侵蚀着人的脏腑元气,让人在极度痛苦中逐渐虚弱而死。
下毒者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立刻毒杀闯入者,而是为了彻底破坏这座城的生存基础,让其变成真正的死地。
“先生……”赵铁山安排好井口封锁,走了过来,看着中毒的弟兄,虎目泛红,“这毒……能找到解药吗?”
夏明朗收回手,摇了摇头:“毒性复杂,仓促间难以破解。当务之急,是找到干净的水源。”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这片死寂的废墟。
城墙提供了暂时的庇护,但找不到水,这里就是他们华丽的坟墓。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
王栓子那边陆续有消息传回,找到了一些地窖,但里面要么空空如也,要么储存的粮食早已霉烂,找到的几个小型蓄水池也早已干涸见底。
希望,似乎正随着夕阳一同沉落。
就在气氛再次变得压抑时,城外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是侯荆他们回来了!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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