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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974年5月18日,下午15点45分。
地点:中环·汇丰银行一间狭小的证券分析室。
老式的吊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吱呀呀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不但没让人凉快,反而把满屋子报表的油墨味和潮湿空气搅和在一起,闻着有点发晕。
窗外,乌云压得低低的,天色暗得像是傍晚,一场暴雨眼看就要砸下来。
袁天凡独自窝在办公室里,衬衫领口早就解开了,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手里捏着的那支钢笔,笔杆都有点滑腻腻的。
笔尖在稿纸上划拉着一串串数字,可刚写完,又被他自己用力的几道横线胡乱涂掉。
桌上摊开的是汇丰证券部内部的市况分析报告,恒生指数死死钉在100点附近的那个数字,像根刺一样扎在他眼里。
“全是抛售盘……挡都挡不住……”他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和记国际负债十五个亿,这么大的窟窿,这市场……怕是没救了。”
他烦躁地伸手扯了扯系着的领带,那条领带还是他用刚工作时第一个月薪水,在庙街夜市买的便宜货,领口边缘的线头已经磨得毛毛糙糙,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狼狈。
他不由得想起一年前市场最疯狂的时候,那时流行“鱼翅捞饭”、“鲍鱼煲粥”还有最夸张的“用五百元大钞点烟”的奢靡景象,与眼下的这片死寂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抬眼看了看墙上那幅巨大的恒生指数走势图,从1973年3月1774点的云端,一路断崖式摔到如今的惨状,图表上那条陡峭的下滑线,看得人心惊肉跳。
角落里那台老式电传机,偶尔“咔嗒”一声,吐出一条新的交易记录,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多半又是割肉平仓的单子。
这景象让他想起那位被称为“香江股神”的曹仁超,据说就在不久前,也因为抄底和记企业,几十万资金几乎亏得所剩无几。
连这样的高手都栽了跟头,足以说明这次股灾的残酷。
空气越来越闷,似乎要下雨了,但是他的胸口像堵了团棉花,呼吸越来越难受。
他知道,这场暴雨落下之前,压抑的沉默只会更让人窒息。就在这片令人绝望的寂静里,一个念头却像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历史上最彻底的崩溃之后,往往也埋藏着最大的生机。
只是此刻,这生机还隐藏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乌云之后,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远超常人的眼光,才能窥见一丝微光。
咯吱~
门被轻轻推开,王建国侧身进来,声音压得低低地:“袁先生,打扰一下,郑硕先生想和您聊几句。”
正埋首于一堆杂乱报表中的袁天凡猛地抬头,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沉静得不见底的眼睛。
郑硕就站在门框那道光影分界线上,身上那套灰色西装熨烫得异常平整,与这间杂乱的分析室格格不入,唯独袖口处沾着几点新鲜的墨渍,像是刚亲手调试过印刷机滚筒。
袁天凡心里迅速掠过一丝诧异和不解。
他和这位凭借【全球墨方大赛】声名鹊起的新富商并无交集,实在想不出自己这个汇丰证券部的小小分析员,有什么是值得对方亲自跑来“聊几句”的。
他下意识地合上正在涂改的计算稿,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便跟着王建国和郑硕,走出了汇丰大厦,来到不远处一家僻静的咖啡厅。
落座后,没有过多的寒暄,郑硕一边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边用那种带着几分了然却又轻松的语气,仿佛闲聊般开口:
“你刚才……是在计算市场整体的流动性缺口吧?很精妙的模型思路。不过……”他话锋微转,像是一位耐心的老师指出学生作业里的疏漏。
“你好像漏算了一个关键变量——港府下半年那份接近三亿港币的基建预算,对水泥、钢材这些建材股的拉动效应,一旦释放出来,足以填补你模型里那个百分之五的预期缺口了。”
袁天凡的脊背瞬间僵直,放在桌子上的右手因为手指的用力而显得指节泛白。
这个关于流动性缺口的核心结论,是他耗费无数个通宵,用自己独创的模型反复演算才得出的机密判断。
就连他那几位牛气冲天的英籍上司都嗤之以鼻,讥讽为“不切实际的学生腔”。
而眼前这个年轻的富豪,竟像翻阅一本打开的书一样,一眼就看穿了他苦苦演算的结论,甚至轻描淡写地指出了他模型中最致命的盲点。
郑硕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震惊,继续往下说,语气平淡却字字千斤:“汇丰的约翰尼先生习惯用过去的经验线性外推,但香江的经济,从来不是简单的数学题。”
他抬眼看向袁天凡,目光锐利,“真正的资本运作,是在数据断层里看到别人看不见的裂缝,那里面透出来的,才是真正的光。”
这时,郑硕脑中那个超越时代的“灵魂AI”无声地调取着关于袁天凡未来的碎片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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