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侧身让开:“王爷在大殿等着,不过周主事也在。”他说话时眼神瞟向李砚身后,雾里影影绰绰似乎有好几个人影,像藏在幕布后的鬼。
李砚点点头,抬脚跨过门槛。青石铺就的甬道上,每隔三步就站着个侍卫,铠甲上的霜在雾里泛着白,像一座座冰雕。他想起地球的故宫,同样的红墙黄瓦,同样的守卫森严,只是那里的阴谋藏在匾额后,而这里的,就晾在雾里,带着血腥味。
走到大殿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周主事的声音,尖得像指甲刮过玻璃:“……依属下看,必须立刻通缉李砚!他昨夜行踪不明,定是与炎国间谍接头去了!还有那些流民,也该抓起来拷问,保不齐都是炎国的细作!”
“周大人倒是心急。”李砚掀开门帘,冷风裹着雾灌进殿内,吹得烛火猛地一晃,“不如先说说,昨夜您派去西仓的人,为何个个都穿戴着炎国的盔甲?是怕别人认不出,特意贴的标签吗?”
殿内瞬间安静,靖安王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手指捻着玉扳指,指节泛白。周主事站在殿下,脸涨得通红,官帽歪在一边:“你……你血口喷人!”
李砚没理他,径直走到殿中,从怀里掏出块东西扔在地上——是半截虎头鞋的碎片,“和平”二字在烛火下泛着紫黑的光:“王爷认识这个吗?穿蓝布衫的妇人,昨日还在广场上听您子民的演讲,昨夜就被您的‘炎国间谍’杀了全家。她的孩子才三岁,连鞋都没穿暖,就被挑在枪尖上示众。”
靖安王的手指停了,玉扳指卡在指节上,硌出道白痕。
“还有这个。”李砚又掏出支烧焦的竹简,竹片边缘卷着黑,上面还能看清“人族共防”四个字,“西仓的《非战策》抄本全烧了,烧书的火油是临水城特供的,上面有您王府的火漆印。周大人说这是炎国干的,难道炎国的间谍,还能从您的库房里偷火油?”
周主事的手开始抖,袖袋里的什么东西硌得他胳膊直颤,大概是那些伪造的“炎国令牌”。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李砚的眼神钉在原地——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李砚往前走了两步,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王爷,您想要的是权力,是疆域,这些我都懂。但用无辜者的血铺路,用烧掉的书当柴禾,这条路怕是走不远。”他忽然提高声音,像在空旷的山谷里喊话,“您别忘了,上古的人族能活下来,靠的不是互相残杀,是……”
“够了!”靖安王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出来,在案几上洇开一小片湿,“李砚,你大清早闯宫,就是为了指责本王?”
“不。”李砚站直身体,棉帽的帽檐微微抬起,露出双亮得吓人的眼睛,“我是来告诉您,要么查清真相,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要么,就等着看更多人,用您不想要的方式,讨回这笔账。”
殿外的雾似乎更浓了,风卷着什么声音飘进来,像无数人在低声哭泣。李砚看着靖安王变幻不定的脸色,忽然想起地球的一句话:“当暴政成为常态,沉默就是罪行。”他不想沉默,哪怕代价是把自己变成投进油锅的石子,至少能溅起几滴油星,让围观的人看清锅里煮的是什么。
周主事突然尖叫起来:“拿下他!他就是炎国的同谋!”
侍卫们的手纷纷按在刀柄上,金属摩擦的声响在殿内回荡。李砚却笑了,从腰间解下样东西扔在地上——是昨晚从死士身上搜出的腰牌,“周”字被血渍糊着,却依然清晰。
“要拿我,”他看着靖安王,一字一顿,“先问问这些字答应不答应。”
靖安王的目光落在腰牌上,手指死死攥着玉扳指,指腹的温度竟捂不热那冰凉的玉。殿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烛火摇摇欲坠,把所有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在地上扭曲成一团,像场没演完的闹剧。李砚知道,接下来的对峙不会轻松,但他必须站在这里——为了那些没能等到天亮的人,也为了那些还敢期待和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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