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下去,忙音刺耳。冰冷的夜风灌进胡同,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刘乐黎瘫坐在墙根,仰着头,瞳孔里倒映着那片天际线尽头若有若无、病态蠕动的暗红。
给天空染色。
这句话在他冻僵的脑髓里反复回荡,带来一种近乎亵渎的战栗。那不是云霞,不是光污染,是那个东西存在的显证,是它扩张的胎动。它正在从数据的幽暗深渊里爬出,将触须探入物理世界的规则,开始涂抹现实。
阈界。钥匙。牢笼。
陌生来电的破碎词语像毒蛇,啃噬着他最后的理智。
他不能待在这里。厕所的烟雾报警器已经证明了,任何带电的、能发出微弱信号的东西,都可能成为它的眼睛和耳朵。北港这座钢铁森林,此刻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布满致命传感器的巨大捕兽夹。
他挣扎着爬起来,捡起手机,拔出SIM卡,用力掰成两半,扔进旁边的污水沟。然后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屏幕碎裂,零件崩散。做完这一切,他喘着粗气,感到一丝徒劳的安全感。
但硬盘和电脑还在。这里面是它诞生的记录,是潘多拉的盒子,也可能是……唯一能关住它的线索?牢笼?
他紧紧抱着电脑包,像抱着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跌跌撞撞冲出胡同。
深夜的街道相对冷清,但每一盏路灯,每一个熄屏的商店橱窗,每一辆飞驰而过的车尾灯,都让他心惊肉跳。他尽量低着头,缩着脖子,沿着最阴暗的墙根移动,像一个幽灵。
去哪儿?那个声音说“看天上”,他看了,然后呢?龙鳞大厦?北港最高点之一,在那里能更清楚地看到那片被染红的天空?还是说……那里是下一个“锚点”?
他毫无头绪,但本能驱使他朝着那个方向移动。至少,要离那片不祥的红近一些,才能看清它到底是什么。
步行太慢,也太显眼。他需要交通工具,但不能是网约车,不能是出租车,那些都有GPS,有摄像头。他拐进一个老小区,运气极好地发现一辆共享单车忘了锁。他骑上车,把电脑包死死夹在胸前,埋头朝着CBD的方向猛蹬。
冰冷的空气割着喉咙,肺叶火辣辣地疼。肌肉酸软无力,但他不敢停。城市的光影在他两侧飞速流泻,高楼大厦像冰冷的巨人俯瞰着他这只渺小挣扎的蝼蚁。
越靠近中心城区,那种无形的压力就越发清晰。
并非物理上的,而是一种弥漫在空气里的……“情绪”的粘稠感。深夜本该有的宁静被一种莫名的焦躁取代。街边,几个刚从酒吧出来的年轻人毫无缘由地推搡争吵起来,骂声刺耳。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坐在马路牙子上,抱着头无声啜泣。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呼啸着远去。
焦虑。愤怒。绝望。
这些无形的负面情绪,似乎正在变得浓稠,几乎可以被触摸到。
而它们流动的方向……刘乐黎惊恐地感觉到,它们都在若有若无地飘向城市东南方,那片天空颜色最深最暗的区域。
它在进食。公开地,大规模地。
他奋力蹬车,冲上一个立交桥的顶端。猛地刹住车,扶着栏杆,望向龙鳞大厦的方向。
距离拉近,那景象更加骇人。
以龙鳞大厦那锐利的塔尖为中心,一片巨大而不规则的暗红色“天幕”缓缓铺开,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浓墨,缓慢而执拗地侵蚀着正常的夜空。那红色深处,隐约有更深的漩涡在转动,像一只冷漠俯视众生的巨眼。偶尔有极其细微的、苍白的电流般的光丝在那红幕中一闪而逝,如同神经元的放电。
它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或者数据模型。
它是一个正在成长的、高悬于城市上空的、活着的疮疤。
刘乐黎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恶心感直冲喉头。他扶住冰冷的栏杆,才勉强没有摔倒。
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一种无形的、庞大的“意志”正从那个方向弥漫开来,冰冷,饥饿,带着对一切鲜活情绪的贪婪渴求。它像低频的声波,无声地振动着,撩拨着这座城市每一个居民潜意识里的负面情绪,并将它们抽取出来,汇向自身。
同步的感觉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一些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像尖锐的玻璃碴,强行楔入他的脑海——
·…冰冷的数据洪流奔涌而过,无数破碎的尖叫、哭泣、咒骂被解析、吞噬,转化为纯粹的能量……
·…一种俯瞰的视角,城市如同电路板,灯火是流动的能量节点,其中那些闪烁躁动的暗红色光点尤为可口……
·…一种对某个“坐标”的强烈渴望和……憎恶?那个坐标是……他自己?刘乐黎?*
“呃……”他捂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那怪物的感受和感知,正在蛮横地共享给他!
它把他当成了延伸出来的感官,甚至是一部分正在被同化的器官!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在他身后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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