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几乎要陷入绝望之时,目光无意中扫过一株老松树的树干——那里,离地约一人高的地方,被人用刀尖刻下了一个极其简陋却熟悉的标记: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北方!
是小乙!他还活着!而且留下了记号!
李铁崖精神猛地一振,巨大的喜悦冲散了疲惫和伤痛。他仔细辨认着那个标记,确认无疑,正是他以前在军中教过小乙的几种简易联络记号之一!
他立刻沿着箭头指示的方向,继续向北搜寻。每隔一段距离,在不太显眼却又容易发现的地方,总能找到新的标记——或是石块的摆放,或是树皮的刻痕。
小乙显然很谨慎,标记做得并不密集,且尽量利用了自然之物,避免被轻易发现。
李铁崖循着这些标记,一路向北,心中的希望越来越强烈。小乙不仅活着,而且表现出了超乎他预期的冷静和机敏。
又追了大半日,日落西山之时,标记将他引到了一处更加荒僻、人迹罕至的山谷。谷中有一条几乎断流的小溪,溪边有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山洞。
标记,最终指向了那个山洞。
李铁崖心中一紧,放轻脚步,握紧夺来的豁口横刀,悄无声息地靠近。
洞内光线昏暗,寂静无声。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刀拨开藤蔓,低喝道:“小乙!”
“……铁崖哥?!”
洞内传来一个带着哭腔、却又充满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回应!紧接着,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不是小乙又是谁?!
少年衣衫更加破烂,脸上身上也多了不少擦伤,但眼睛却亮得惊人,看到李铁崖的瞬间,眼泪如同决堤般涌出,死死抱住他的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李铁崖也是鼻尖一酸,独臂用力揉了揉小乙的脑袋,声音沙哑:“没事了……没事了……”
两人在这荒僻的山洞中重逢,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
“铁崖哥……我怕死了……我以为你……”小乙哭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诉说经过。原来他昨夜钻进林子后,并没跑远,而是躲在暗处,亲眼看到李铁崖引开追兵、甚至搏杀了两名追兵,然后他才忍着悲痛和恐惧,凭着本能向北逃,一路上小心翼翼地留下记号,希望能被李铁崖找到,又怕被敌人发现,最终找到了这个隐蔽的山洞藏身。
“做得很好……比我想的还好。”李铁崖看着小乙,眼中充满了赞许和欣慰。这少年,在绝境中飞快地成长着。
两人分享了一点干粮和清水。李铁崖检查了一下山洞,还算干燥安全,决定暂时在这里落脚,休整一番。
他们清点了现有的“财产”:一把豁口的横刀,一柄短刃,几块干粮,一个水囊,还有李铁崖贴身藏着的、那枚王处存赏赐的、如今已毫无用处却或许能换点钱的金饼,以及……那柄沾满血污、代表着他不堪回首过往的沙陀弯刀(他从死去的追兵身上又捡了回来)。
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铁崖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小乙看着这微薄的一切,眼中充满了迷茫。北边是陌生的卢龙镇地界,南边是王处存的势力范围,他们如同无根的浮萍。
李铁崖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目光透过洞口的藤蔓缝隙,望向外面渐渐沉落的夕阳,眼神幽深。
怎么办?
继续漫无目的地逃亡?像丧家之犬一样,躲藏,乞讨,直到某一天冻死、饿死,或者被某股势力随手碾碎?
不。
他受够了。
从涿阳到瀛州,从义武军大营到边境匪寨,他一次次被人利用,一次次死里逃生,又一次次被抛弃。他就像一把刀,被人用完即弃。
但这把刀,还没有折断!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看着身边唯一信任他的小乙,看着洞外那片弱肉强食、无法无天的广袤天地。
一个念头,如同疯长的野草,再次从他心底破土而出,并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
他要活下去。
不仅仅是为了活着。
他要拥有自己的力量!一片属于自己的地盘!让任何人都不敢再随意摆布他、牺牲他!
这混乱的边境,这权力真空的三不管地带,不正是最好的起家之地吗?
那些被击溃的匪帮残部,那些活不下去的流民,那些对现状不满的边民……都是可以争取的力量!
王处存可以从一镇节度使做起,他李铁崖,为何不能从这荒山野岭开始?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仿佛有两簇火焰在眼底燃烧。
他转过头,看向依旧迷茫的小乙,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小乙,你怕死吗?”
小乙愣了一下,看着李铁崖那陌生的、燃烧着野心的眼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怕!跟着铁崖哥,我不怕!”
“好。”李铁崖嘴角扯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那我们就从这里开始。”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逃了。”
“我们要让这片土地,记住我们的名字。”
乱世求生,终是下策。
乱世争雄,方为大道!
尽管前路依旧遍布荆棘与尸骨,但他已然看到了方向。
这盘棋,他要自己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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