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叙白注水的动作顿了顿,茶汤在盖碗中泛起涟漪。“小兄弟看得透彻,”他推来一只空盏,热气氤氲间,镜片后的目光愈发沉静,“樱花七日便凋零,富士山下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危机感,让他们既敬畏死亡,又轻视死亡。剖腹自尽的武士道,神风特攻队的疯狂,乃至现代社会的‘过劳死’文化......你说得没错,当一个民族把生死都看淡了,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
一旁的张公子嗤笑一声,用带着日式腔调的中文说道:“陈叔又开始讲大道理了。在我看来,日本不就那样,白天装模作样,晚上灯红酒绿。”
陈叙白不恼,只是转动着茶盏,语气依旧平静:“张公子在日本时日尚浅。你看这茶汤,初尝苦涩,再品回甘,日本何尝不是如此?明治维新时的急切西化,战后经济腾飞的隐忍,到如今老龄化社会的困境......这个民族就像在狭窄的岛国上跳着一支永不停歇的舞,矛盾又和谐。”
“陈叔这番话,听着玄乎。”张公子晃了晃染成亚麻色的头发,银色耳钉在茶香氤氲的室内折射出冷光,他随手抓起茶案上的点心咬了一口,碎屑簌簌落在潮牌卫衣上,“要说日本,我最有发言权。刚来的时候就图个新鲜,什么秋叶原、歌舞伎町,夜夜笙歌。可玩久了才发现,这地方就像个精心包装的毒苹果——看着光鲜,咬开全是烂心子。”
他跷起二郎腿,运动鞋底沾着的泥土蹭在榻榻米边缘。陶先生皱了皱眉,却被陈叙白抬手止住。“家里非让我学茶道、剑道,说什么体验‘正统日式文化’,”张公子嗤笑一声,“但骨子里,这就是个衣冠禽兽的国家。这话听着偏激?您细品——人之所以为人,不就因为衣冠加身,知廉耻、守底线?可日本人呢?表面鞠躬哈腰说‘すみません’,转头就能在靖国神社给战犯上香。”
小林同学合上书,镜片后的目光有些犹豫:“张学长,这样说是不是太……”
“不极端!”张公子猛地拍案,茶水在盏中溅起水花,“就说核废水排海这事,哪个有底线的国家能干得出来?他们的礼仪规矩,不过是地震、海啸逼出来的生存本能。你看地铁站里人人排队,真以为是素质高?不过是怕落单、怕被集体抛弃罢了!”
他抓起茶壶给自己斟茶,动作粗野得像是在灌啤酒:“再看靖国神社,那些甲级战犯在他们眼里,居然成了‘护国英灵’?侵略别国、烧杀抢掠,在他们文化里好像根本不算恶行。这不是没底线是什么?我在居酒屋听老头子们聊天,提起二战,居然还有人说‘大东亚共荣圈没错’,简直荒谬!”
陶先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年轻人,偏激了。日本社会的矛盾性,远不止你看到的这些……”
“矛盾?”张公子仰头痛饮,喉结剧烈滚动,“我只看到他们把残忍当强大,把罪恶当荣耀。表面越自律,内里越扭曲。您说他们有上限吗?我看没有!为了所谓的‘生存’,他们什么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的事都做得出来!”
茶室内陷入死寂,唯有陈叙白依旧慢条斯理地搅动茶汤,仿佛外界的激烈言辞与他无关。阳光透过竹帘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半晌,他终于放下茶筅,声音平静得如同深潭:“张公子看到的,不过是浮在海面的冰山一角。但这冰山之下……”他望向窗外摇曳的竹影,“或许藏着更复杂的真相。”
张公子却不依不饶,拍着桌子大笑起来,笑罢又抓起一块点心狠狠塞进嘴里:“复杂?有什么复杂的!就说日本的风俗业,我可没少‘考察’!歌舞伎町那些亮着粉红灯光的屋子,一到晚上就跟活过来似的。你们知道吗?有些店里甚至会给姑娘们培训‘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专门研究不同国家客人的消费习惯和心理。”
他抹了把嘴角的碎屑,眉飞色舞道:“那些风俗店的小姐,对着欧美人就装出一副温顺可人的样子,英语夹着日语说得又甜又软;碰上韩国客人,就开始套近乎聊韩剧、K-pop;可要是知道你是中国人……”张公子突然压低声音,模仿起轻蔑的神态,“表面上还维持着职业笑容,背地里却会用日语跟同事吐槽‘土财主’‘暴发户’。我亲眼见过,有个中国留学生误闯进店里,被服务生连推带搡赶出来,那眼神就像在驱赶流浪猫。”
“你们说日本连法定首都都没有!说是君主立宪,天皇早就是个摆设。这群人精神上没个正儿八经的皈依,全把魂儿寄托在靖国神社那群战犯身上,可不就是被邪灵牵着走?二战后美国把日本‘阉割’了,没了武力扩张的爪子,现在就靠着发达的科技和表面功夫撑着。”张公子猛地灌了口茶,继续说道,“《管子》里说‘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在日本,这四维早塌得七零八落!”
“刚来日本时,我还跟这儿的中国人抱团,后来干脆扮成日本人模样,学他们说话、走路。嘿!有意思的事儿来了——只要我一开口说中文,再掏出鼓囊囊的钱包,那些风俗店的妈妈桑立刻满脸堆笑,亲自把最好的姑娘往我身边送,一口一个‘老板大气’;可要是我故意穿着旧T恤,用蹩脚日语说自己是穷学生,立马就被晾在一边,连杯水都没人倒。”他突然凑近,语气里带着嘲讽,“有次我故意用中文问头牌小姐对中国的看法,她笑着用标准普通话回答‘很喜欢’,可转头就用日语跟旁边人说‘这些人钱多人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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