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温热的牛奶滑过喉咙,胃里渐渐有了暖意。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噩梦带来的恐惧似乎也随着食物的温度慢慢消散。雪子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模样,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眼神里满是心疼:“慢点吃,别噎着。”
吃完东西,我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那种恍如隔世的恍惚感也渐渐褪去。雪子站起身,伸手将我拉起来:“走吧,出去晒晒太阳,吹吹海风,会好受些。”她的手柔软而有力,牵着我往舱室外走去。
推开舱门的瞬间,刺眼的阳光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适应了片刻才缓缓睁开。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几朵洁白的云彩慵懒地飘浮着。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迎面吹来,吹动着雪子的发丝,她的丝绸裙摆也随之轻轻摇曳。
我们沿着甲板漫步,脚下是坚实的金属地板,远处传来海浪拍打船身的声响。走到船舷边,我扶着栏杆向下望去,深蓝色的海水翻涌着白色的浪花,几只海鸥在空中盘旋,不时发出清脆的叫声。眼前的美景让人心旷神怡,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
“真美啊。”我喃喃自语道,心情却突然又沉重起来,“这么清亮的天,这么蓝幽的大海,为什么人间会有那些邪恶?”想起噩梦中的场景,想起731部队的暴行,眼前的美好与记忆中的黑暗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雪子没有立刻回答,她拉着我走到甲板上的一张藤编椅子旁坐下。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望着远处的大海,眼神深邃:“是啊,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一半是天堂,另一半是地狱。”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者说,天堂与地狱会并存于这个世界,人间似乎就是一座炼狱。”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感慨:“就像优奈的家族,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后却背负着那样沉重的罪孽。而那些在战争中受苦的人们,他们经历的就是地狱。”她转过头看着我,目光坚定,“但我们不能因为有黑暗就否定光明,正因为见过地狱,才更要珍惜天堂般的时刻,也要为驱散黑暗而努力。”
我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雪子的话在耳边回响。或许她说得对,生活从来都不是单一的色彩,有美好就会有丑恶,有光明就会有黑暗。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片海天之间,坚守内心的善良,不忘记那些惨痛的过往,让未来多一些美好,少一些罪恶。
海风掠过藤编椅子的缝隙,卷起雪子发梢几缕发丝。她忽然收紧手指,骨节泛白的手背上,淡青色血管在阳光下微微凸起。其实作为日本人,我一直有种怪怪的感觉。她的声音像被海水浸泡过的旧船木,沙哑中带着某种钝痛,像我这样的女子,要从传统枷锁里挣出一点自由,要经历多少看不见的绞杀。
远处甲板传来孩童追逐的笑声,雪子却恍若未闻,目光落在自己腕间褪色的樱花刺青——那是她离开风俗业时,用烟头烫掉家族纹身后留下的疤痕。十七岁那年,母亲把我送进吉原游郭的那一天,我的木屐踏过朱漆门槛,就听见老鸨用发腻的声音说这张脸能卖出天价她指尖摩挲着刺青,仿佛又触到当年被和服腰带勒出的血痕,他们给我裹上十二层丝绸,往嘴里塞着教人微笑的木片,说这是大和抚子的修行。
记忆的潮水漫过甲板,她的声音开始发颤:第一次接客,那个头发斑白、能当我祖父的议员,戴着白手套的手抚过我后颈时,袖口露出的家纹让我想起731部队袖章的模样。他用谈论军事演习的口吻说着下流话,而我只能数着他后颈的老年斑,咬着舌尖笑出最甜美的弧度。第二天清晨,他离开时随手扔在榻榻米上的,是沾满酒渍的靖国神社参拜纪念币。
雪子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狰狞的烫伤疤痕在阳光下格外刺目:这是某个退役中将用烟头留下的。他一边抚摸着我背上神风特攻队主题的刺青,一边讲述当年驾机撞向美军战舰的英勇事迹。可笑的是,第二天他的秘书送来镶钻和服,说这是大日本帝国军人的赏赐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些在风俗店里发泄兽欲的人,白天可能正站在国会大厦高谈爱国精神
游轮在海面划出白色浪痕,却冲不走她眼底的阴霾。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她抓起一把海风,又任细碎的沙粒从指缝坠落,战败后美国用麦克阿瑟的勋章驯服了天皇,却没能驯服这个民族骨子里的扭曲。如今西装革履的商人们在银座酒吧搂着少女,谈论的是如何扩大在中国的市场份额;那些在靖国神社前鞠躬的政客,私下收藏着慰安妇的发簪当作战利品。
雪子突然起身,裙摆扫落藤椅上的草莓挞。鲜红的果酱在甲板蜿蜒,像极了游郭里擦拭不净的血迹。去年新年,我给内阁大臣斟酒时,听见他们讨论修改和平宪法,袖口却沾着风俗店的廉价香水味。他们谈论国家复兴的样子,和七十年前鼓吹大东亚共荣的军国主义者如出一辙。她的目光扫过远处甲板上穿着校服嬉笑的少女,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这个国家看似重建了高楼大厦,却始终没有重建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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