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进雨幕,柏油路面蒸腾着湿热的雾气。码头区的海风裹挟着咸腥的鱼腥味和铁锈味,集装箱排列成冰冷的金属森林。银鬃车行歪斜的霓虹灯牌在风中摇晃,“SILVER MARE”几个字母,R的灯泡已经熄灭。推开门时,老旧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机油混合着廉价香烟的味道扑面而来。
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正在擦拭扳手,左耳的银色船锚耳钉随动作晃动。他抬眼扫过徽章,喉结滚动着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车库铁门升起的瞬间,一辆哑光黑的GMC Yukon出现在昏黄的灯光下,轮胎边缘还沾着褐色的泥土。“油箱满的,备用钥匙在左前轮挡泥板。”他将主钥匙甩在油渍斑斑的柜台上,“记住,别去布朗克斯。”
当越野车停在汗蒸馆后巷,小田正蹲在墙根,用树枝在积水里无意识地画圈。我伸手拉她起身时,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敲击键盘留下的痕迹。她坐进副驾,调整座椅时,后腰贴着的暖宝宝包装纸边缘露出一角。“开慢点,”她按住胃部,“颠得难受。”
驶出市区时,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雨刮器奋力摆动,将车窗上的水痕划成凌乱的弧线。小田半睁着眼,指尖在膝盖上敲击摩尔斯电码的节奏。当车载电台响起交通拥堵提示,她突然坐直身子,苍白的指尖按在导航屏幕上:“转上138号公路,穿过果园路。”车窗外,成片的苹果树在雨幕中化作模糊的青灰色影子。
一个半小时后,灯塔市的界碑在月光下泛着冷白。小田的呼吸变得绵长而灼热,额角不断渗出冷汗。“栖凤岭庄园...…第三个路口左转。”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指甲深深掐进座椅的皮质表面。雕花石拱门上,“栖凤岭”三个鎏金大字被藤蔓缠绕,电子门禁摄像头的红光在黑暗中闪烁。
“密码...0617。”她几乎是将身体的重量全部靠在我身上,输入密码时,指尖在数字键盘上打滑。雕花木门缓缓开启,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艾草与檀香的气息。玄关处,中式宫灯自动亮起,暖黄的光晕中,湘妃竹屏风上的墨竹仿佛在风中摇曳。
我扶着小田跌跌撞撞穿过铺着青砖的走廊,她的体温透过衬衫灼烧着我的手臂。客厅博古架上,宋代官窑的冰裂纹瓷瓶静静伫立,粗陶香炉里的香灰还带着余温。小田瘫倒在铺着蓝印花布的藤椅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抵在唇边泛出青白。
“烫…...”她呢喃着,额头滚烫得惊人。我冲进卧室翻找医药箱,樟木衣柜里整齐叠放着亚麻睡衣,最上层抽屉里,退烧药和体温计摆放在丝绒布袋中。沾了冷水的毛巾覆上她额头时,小田无意识地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痕迹。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爬上雕花窗棂,在青砖地面投下细碎的影子。小田滚烫的额头抵在我的掌心,像块烧红的烙铁。我攥着浸了冷水的毛巾来回擦拭她的脖颈,蒸腾的热气里,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呼吸间尽是灼热的气息。医药箱里的退烧药说明书被我反复翻看,颤抖的手指划过“根据体重给药”的字样——她太瘦了,锁骨在苍白的皮肤下凸起,像脆弱的蝶骨。
小曹...小田突然呓语,滚烫的手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慌忙把体温计塞进她腋下,玻璃管的凉意却瞬间被体温灼暖。三十七度九、三十八、三十八度五,水银柱一路攀升,在昏黄的壁灯下泛着刺目的银光。她努力睁开眼,示意我看她左肋下的衣兜,“有样东西,我……我得先给……你……”我从她兜里掏出一团有半个手掌大小的物件,外壳用硬胶油纸包裹密封。“他们不会放过我,一定会设法阻止我跟你在一起,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看不到我也联系不上我,你就拿出这个特制联络器,就会找到我。万……万一,什么联系方式都无法找到我,那么,我们先约定东京的浅草寺是不变的寻找地,寺院西北方的药……师堂……”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清。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雷声在远处闷闷滚动,暴雨即将再次倾盆。
我将她轻轻抱起,让她滚烫的身子靠在我的怀里。她绵软的发丝扫过我的下巴,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混着病态的汗味。小田无意识地往我怀里钻,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脖颈,像一簇簇小火苗。我单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继续用湿毛巾给她擦拭额头,感受着她在怀中的每一次轻颤。
冷...她含糊不清地呢喃,身体止不住地发抖。我心疼地抱紧她,用被子将我们一起裹住,像筑成一个小小的堡垒。她冰凉的脚悄悄探进我的裤腿,我没有躲闪,反而将她的双脚握住,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她的手无意识地揪着我的衣领,脸埋在我的胸口,我低头就能吻到她潮湿的发顶。
冲进厨房时,我仍舍不得放下她,便将她抱坐在料理台上。陶罐里的山泉水在铜壶中咕嘟作响,她圈着我的脖子,下巴搁在我的肩头,滚烫的呼吸扑在我的耳垂上。返身时撞翻了博古架上的青瓷香炉,香灰撒在青砖地面,蜿蜒成扭曲的纹路。我抱着她小心翼翼地跨过狼藉,生怕颠簸到她。
水...她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坐在床边,让她半躺在我的腿上,端起白瓷碗。却发现水温太烫,便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待水温适宜后,再低头渡给她。她冰凉的手捧住我的脸,舌尖轻轻与我相触,这个带着药味的吻苦涩又甜蜜。第一勺水递到她唇边时,她呛得剧烈咳嗽,水珠顺着下颌滴落在我的手背,我慌忙用嘴去接住。
慢些,慢些...我哄着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指尖擦去她嘴角的水渍,小田突然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里蒙着层水雾,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打湿了我的衣襟。她费力地抬手,冰凉的指尖抚过我的眼角,我这才惊觉自己也在流泪。傻瓜。她气若游丝,嘴角却扬起微弱的笑,哭什么。说着,她的手指勾住我的脖子,将我往下拉,我们的额头相抵,鼻尖轻轻蹭着彼此。
雷声在天际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拍打在雕花窗棂上。我守在床边,每隔半小时就用手背试她的体温。她安稳地睡在我的臂弯里,像只温顺的小猫。当窗外泛起鱼肚白,体温计显示三十七度二时,我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懈。小田安睡的侧脸浸在晨光里,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我轻轻替她掖好被角,自己却抵不住困意,将脸埋进她的发间,沉沉睡去。
喜欢我在东瀛打拼的日子请大家收藏:(www.zjsw.org)我在东瀛打拼的日子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