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才看清,那木质书架上层层叠叠摆满了书籍,日文典籍占据大半壁江山,烫金的书脊在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而在角落处,零星摆放着的汉语书籍虽数量寥寥,却似暗夜星辰般格外醒目。我的目光扫过熟悉的汉字书名,鬼使神差地伸手抽出一本《诗经》,粗粝的布面封皮摩挲着掌心,竟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说起中国,”雪子忽而轻笑,声音带着几分怅惘,她垂眸望着我手中的书卷,发间白玉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我对贵国文化的倾慕,像是刻在血脉里的本能。五千年的岁月长河,孕育出浩如烟海的文明,单是想想,便令人心驰神往。”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架上的书脊,眸光悠远,“相较之下,日本不过是孤悬海外的岛国,在这般深厚的文明面前,实在太过渺小。”
庭院里的风穿堂而过,卷起她鬓边的碎发,我望着雪子腕间轻晃的珍珠手链,在茶案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执茶筅的指尖微微用力,翠色茶汤在白瓷碗中漾开层层涟漪,恍惚间与纽约街头她徒手拆解车载干扰器的利落身影重叠。茶香氤氲里,那些风月场的往事与此刻清雅的书斋交织,竟让时空也变得朦胧起来。
我端起茶碗,滚烫的茶汤映着她发间晃动的白玉簪,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茶室,在她月白色和服的绉绸面料上流淌出金纹,廊下的惊鹿装置被微风拂动,发出清脆声响,与煮茶釜里的水沸声交织成韵,“此刻阳光正好,茶香沁脾,这也是人生一乐了。谢谢你能让我在这世外桃源暂栖。”
她搅拌抹茶的动作顿了顿,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良久,唇角缓缓扬起一抹释然的笑,这笑容褪去了往日的冷艳,竟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怯:“也许这是我欠你的。”她将盛满抹茶的茶碗推过来,翠色茶汤在白瓷上漾开涟漪,“当初若不是我......”话音未落便被她自己截断,只是抬手将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珍珠手链轻擦过茶碗边缘,发出细微的叮响,“不过你能这般想,倒让我安心许多。”
庭院里的风穿堂而过,卷起案头半开的《源氏物语》,泛黄的书页哗啦啦翻响。雪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碗的冰裂纹,烛光在她眼睫投下细碎的光影,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话题里的风月场。
“你看,即便现在有了这间书斋,有时仍会在煮茶时想起樱之庭的规矩——斟茶必须用左手,连呼吸声都不能太重。”她忽然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三分自嘲,白玉簪随着她的动作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我望着她将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那些在纽约街头她驾车穿梭车流时的果决画面,与此刻温婉的模样竟在她身上奇妙地融合。
“所以才会在纽约打造这个地方?连导航系统都要绕开所有监控。”我轻声追问。雪子起身走到窗边,夜风吹起她月白色的和服下摆,宛如一幅随风舒展的水墨。“这是我给自己留的退路。”她推开雕花槅扇,月光顺着她的脖颈滑进衣襟,在锁骨处凝成一道银线,“就像灵觉大师说的,修行者需时时为自己留一盏灯。”
话音未落,她忽然转身,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带你来,倒不全是因为信任。”见我微微一怔,她又笑了,茶筅搅动抹茶的动作未停,翠色茶汤在碗中漾开涟漪,“你在风俗店周旋的那些经验,说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场。毕竟小田家族的人,可不像表面那么好对付。”
茶香混着窗外的夜露气息扑面而来,我这才恍然惊觉,雪子的每个举动都暗含深意。这间被夜色笼罩的书斋,既是避风港,更是她精心布局的棋局。当她跪坐回茶席,重新将茶碗推向我时,眸光里流转的不再只是风月场的世故,更藏着破局的锋芒:“别这么紧张,曹君。至少在这间书斋里,我们还有喘息的机会。”
惊鹿再次叩响青石的脆响传来,与廊下竹风铃的叮咚交织成韵。雪子轻抿一口抹茶,唇角沾了些许茶沫,却浑然未觉,只是望着茶汤中沉浮的茶叶喃喃:“灵觉大师常说,等待不是停滞,而是积蓄力量的修行。”她抬手将滑落的衣袖挽起,腕间淡青色的血管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就像这抹茶,需经过千百次拂打,才能绽放出最醇厚的香气。”雪子忽然将茶碗重重搁在矮几上,翠色茶汤在碗中剧烈摇晃:“你不奇怪我是怎么跟小田联系上的吗?”她垂落的发丝遮住半张脸,腕间珍珠手链随着动作撞出细碎声响。
我手中的茶勺“当啷”掉进碗里,溅起几点茶沫:“我确实一直想问。”
“在灵觉大师的佛堂,第一次听他说起你的遭遇时,”雪子起身从壁龛取下一卷陈旧的经幡,布料边缘的金线早已磨损,“我既同情你和小田的处境,又忍不住欣赏你这份重情重义的性子。想着说什么也要搭把手。好在这些年,黑川一直护着我,我厚着脸皮求他动用关系,这才通过他安插在小田家族的内线,和小田取得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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