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作为“庆功宴”的、一人一半的泡面,带来的暖意和力量,支撑着张磊和王芳芳,在这间没有暖气的、冰冷的出租屋里,熬过了他们来到省城的第二个不眠之夜。
黄老邪那句“再给你十分钟”,像一根火柴,重新点燃了张磊心中那片名为“野心”的荒原。而王芳芳,则用她那注册会计师的专业和严谨,将这簇火苗,迅速地规划成了一场可以燎原的、周密的作战计划。
“样品,是我们的敲门砖,必须一击致命。”王芳芳坐在那张用砖头垫着腿的桌子前,就着昏黄的台灯,在一张白纸上飞快地写着,“明天一早,你必须亲自去全市最大的农产品批发市场,用我们仅剩的生活费,采购最新鲜、品质最好的蔬菜、菌菇和肉类。记住,每一样,都要有明确的产地和可追溯的源头。”
“报价方案,是我们的杀手锏,必须刀刀见血。”她的笔尖在纸上飞舞,一个个精准的数字和专业的名词流淌而出,“我会连夜做出一份详细的成本效益分析报告。从采购、运输、仓储到损耗,每一个环节的成本,我们都要比他现在的供应商低至少三个点。我要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跟我们合作,他每年,到底能多赚多少钱!”
“还有……”她抬起头,看着张磊,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对细节的绝对掌控,“你的形象。你明天去见他,不能再穿这身被雨淋湿的外套了。我们必须去买一套新的、最便宜的西装。人可以穷,但气势,不能输!”
那个夜晚,这间破败的出租屋,就成了“磊芳”公司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灯火通明的作战指挥部。
一个负责战略规划,将冰冷的数字变成最锋利的武器。
一个负责战术执行,将脑海中的经验变成最诱人的筹码。
他们像两台上了发条的、不知疲倦的机器,将他们所有的精力、智慧和希望,都倾注在了这场决定生死的、十分钟的豪赌之上。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当张磊穿着一身花了他们三百块“巨款”买来的、崭新的廉价西装,手里提着两个塞满了新鲜样品的保温箱,准时出现在黄老邪那栋毫不起眼的办公楼下时,他感觉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曾经在县城里,无所不能的“张总”。
他挺直了腰杆,脸上挂着自信而沉稳的笑容,走进了那扇门。
还是那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前台小姑娘,当她看到眼前这个虽然衣着普通、但气场却截然不同的男人时,愣了一下,态度也下意识地恭敬了不少。
“先生,您是……?”
“我姓张,和你们黄总约了十点见面。”
这一次,没等小姑娘打电话,黄老邪的秘书就亲自从楼上下来了。
“是张先生吧?黄总已经在等您了,请跟我来。”
在黄老邪那间装修得古色古香的办公室里,张磊见到了那个精明得像鹰隼一样的男人。
“坐。”黄老邪指了指对面的红木椅子,开门见山,“我只有十分钟。”
“足够了。”
张磊没有丝毫的紧张,他平静地坐下,然后,将王芳芳连夜赶出来的、那份厚达三十页的、装订得如同艺术品般的报价方案,恭恭敬敬地,放在了黄老邪的面前。
“黄总,这是我们‘磊芳’公司,为您量身定制的、未来三年的生鲜供应链优化方案。”
然后,他又打开了那两个保温箱,将里面那些还带着清晨露水的蔬菜、菌菇,和用冰块保鲜的、切割得整整齐齐的顶级雪花牛肉,一样一样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我们的样品。”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张磊将他所有的口才和专业知识,都发挥到了极致。
他没有谈人情,没有谈过去,他只谈两样东西——品质和利润。
“您现在的菌菇供应商,是从昆明空运过来的,物流成本高,而且至少需要二十四小时才能到店。而我,可以直接从咱们省最大的菌菇培育基地直接拿货,冷链运输,六个小时之内,就能送到您所有分店的后厨。新鲜度,高下立判。”
“您的牛肉供应商,提供的是A3级的冷冻和牛,每公斤成本在三百八左右。而我,可以给您提供A4级的冰鲜和牛,每公斤成本,只需要三百六。这中间的差价和品质差异,能为您的火锅店带来多大的口碑和利润,您比我更清楚。”
“还有这份方案里提到的‘零库存’管理模式……”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精准的子弹,狠狠地击中了黄老邪内心深处最大的痛点。
黄老邪起初还只是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听着。但渐渐地,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眼神也变得越来越亮。
当张磊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办公室里的闹钟,刚好“嘀”的一声,响了。
十分钟,不多不少。
张磊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黄老邪没有立刻说话。
他拿起那份方案,一页一页地,仔仔细细地,又翻看了起来。他的手指,在那些精准的成本分析数据上,反复地摩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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