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奢华的办公室,一片狼藉。
昂贵的紫砂茶具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碎片,厚厚的合同文件像雪花一样,散落了一地。
张磊就站在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废墟中央,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愤怒而绝望的野兽。他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
王芳芳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发泄,看着他崩溃。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或恐惧,只有一种医生看着病人病情发作时的、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平静。
直到张磊的力气耗尽,他无力地松开手,身体顺着巨大的红木办公桌,缓缓地滑倒在地,像一滩烂泥。
“你……你是在骗我……”他抬起那张布满了绝望和血丝的脸,死死地瞪着王芳芳,声音沙哑得像是从生了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一样,“你一定是在骗我!你跟她有仇是不是?!你想挑拨离间,你想看我死,是不是?!”
在巨大的打击面前,他最后的理智,也开始崩塌。他开始口不择言,像一个溺水的人,疯狂地想要抓住任何一根能让他否认这残酷现实的稻草。
面对他这近乎污蔑的指控,王芳芳的眼神里,终于闪过了一丝失望。
她缓缓地蹲下身,与瘫坐在地上的他平视。
“张磊,你看着我的眼睛。”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能穿透人心的力量。
张磊下意识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双无比清醒、无比冷静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谎言,没有算计,只有一片清澈见底的、对事实的绝对尊重。
“我问你,如果我今天没有回来,如果你没有让我查这些账,你准备什么时候,才从你那个‘县城新贵’的美梦里醒过来?”
“是等到公司的资金链彻底断裂,供应商和银行的人,拿着合同冲进你这间办公室,把你像拖死狗一样拖出去的时候?”
“还是等到李姐卷走最后一分钱,人间蒸发,留下你一个人,面对那几千万的巨额债务,面对牢狱之灾的时候?”
她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最锋利的、淬了冰的凿子,狠狠地凿在张磊那颗试图逃避现实的心上,将他所有的自我欺骗和侥幸,都凿得粉碎!
“你以为我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吗?”王芳芳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情绪,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
“你是我弟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我看到你被人像个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上,我比你还难受!我熬了几个通宵,眼睛都快瞎了,翻遍了这几箱狗屁倒灶的烂账,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看你在这里,像个疯子一样,对我咆哮吗?!”
“我是在救你!张磊!你明不明白?!”
最后这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一声吼,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张磊的脸上,也彻底吼醒了他。
他眼中的疯狂和混乱,缓缓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比愤怒更可怕的、死一般的沉寂。
他不再咆哮,不再质疑。
他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指着地上那些散落的、记录着一条条罪证的银行流水单。
“……这些,都是真的?”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能压垮整个世界。
“每一个数字,都经得起查证。”王芳芳的语气,重新恢复了冷静。
张磊沉默了。
他那颗刚刚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停止了。
他感觉不到愤怒了。
也感觉不到痛苦了。
只剩下了一片深入骨髓的、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僵硬得,像一个提线的木偶。
他没有再去看王芳芳,也没有再去看地上那一片狼藉。
他只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他曾经以为已经被自己征服了的、繁华的县城夜景。
他一直以为的靠山,原来,是一座随时准备将他活埋的火山。
他一直以为的情人,原来,是一条早已在他身上,缠绕了无数圈的、冰冷的毒蛇。
他一直以为的、能带他走向权力之巅的康庄大道,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条通往断头台的、精心铺设的绝路!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了,第一次在李姐的别墅里过夜后,清晨醒来,她看着他时,那种审视“东西”的眼神。
他想起了,每一次,当他试图反抗,她都会用那只冰凉的手,抚摸着他的喉咙,轻声说:“我能把你捧上天,就能把你摔下来。”
他想起了,食品厂那几百个下岗工人绝望的哭喊,和她那句“他们怎么办,关我们什么事”的冷酷话语。
原来,她早就告诉过他了。
她早就用她的眼神,她的言语,她的行为,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了他真相。
只是他自己,被那该死的野心和欲望蒙蔽了双眼,像一个最愚蠢的傻瓜一样,将那些最致命的警告,当成了情人间的调笑和“鞭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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