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
张磊的故事讲完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墙上那只欧式挂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像一把小锤,不紧不慢地敲打在他那颗已经沉入谷底的心上。
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挣扎,都在这个女人面前,被剥得干干净净。他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而对方,是手握他生杀大权的审判官。
李姐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更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让他从头到脚都感到发冷的、纯粹的审视。仿佛她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货物,一件正在被估价的商品。
她缓缓地将手里那根女士香烟送到红唇边,轻轻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串优雅的烟圈。烟雾缭绕中,她的表情显得更加莫测。
“说完了?”她终于开口,声音慵懒依旧,听不出喜怒。
“……说完了。”张磊的喉咙有些发干。
“就为这点事?”李姐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丝嘲弄,又带着一丝不屑,“为一个女人,得罪了镇长的儿子,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小子,你倒是有几分血性。”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光有血性,没用。那是蠢。”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地刺进了张磊的自尊心。但他无力反驳。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那点所谓的“血性”,确实和愚蠢无异。
“我……”
“你不用解释。”李姐打断了他,她掐灭了手里的烟,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着放在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你的故事很普通,我每天都能听到十几个比你这更惨的。”
她看着张磊那瞬间变得煞白的脸,继续用那种平淡得近乎残忍的语气说道:“你刚才那套关于供应链的说法,听起来是有点意思。但是,这跟你现在面临的困境,是两码事。”
“第一,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做到你说的那些?就凭你一张嘴?”
“第二,就算我信了。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三成利润’,让我去帮你得罪一个实实在在的镇长。你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吗?”
她每说一句,张磊的心就往下跌落一分。
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说辞,在这个精明得可怕的女人面前,都被分析得支离破碎,不堪一击。
他以为自己展现了价值,可在对方眼里,那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空头支票。
他彻底没话说了。
所有的路,似乎都已经被堵死。
就在张磊已经准备放弃,准备接受自己赌输了的命运时,李姐却忽然笑了。
那笑容,像一朵在黑夜里骤然绽放的罂粟,美丽,却带着致命的危险。
“不过……”她拉长了语调,“我今天心情不错。而且,很久没见过像你这么有胆子,敢直接闯进我办公室的愣头青了。”
她说着,伸手拿起了桌上那部红色的电话机。
张磊的心,猛地一跳!
只见她用那纤长的、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在拨号盘上拨了一串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老黄吗?”
李姐开口了,她的声音瞬间变得热情而熟络,与刚才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判若两人。
“哎哟,是李姐啊!什么风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谄媚又受宠若惊的声音。
张磊听得清清楚楚,那个声音,正是今天在工商所里对他作威作服的黄所长!
“咯咯咯……”李姐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瞧你说的,我哪儿是什么大佛啊。老黄,最近忙什么呢?也不说过来坐坐,是不是把我这个姐姐给忘了?”
“哪儿能啊!李姐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忘了您啊!主要是最近所里事儿多,这不是正准备过两天,提两瓶好酒去您那儿赔罪呢嘛!”黄所长的声音越发恭敬。
“行了行了,跟你开玩笑呢。”李姐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写意,就像在跟一个老朋友唠家常,“对了,跟你打听个小事儿。”
“李姐您说!只要是我知道的,绝不含糊!”
“也没什么大事。”李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一边用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一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我有个不成器的远房小侄子,刚从乡下来,不懂事,在你们镇上搞了点鸡蛋生意,好像……被你们给查了?”
“您的小侄子?”电话那头的黄所长显然愣了一下。
“是啊。”李姐轻描淡写地说道,“叫……叫什么来着?”她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站在对面的张磊,“哦,好像叫张磊。年轻人嘛,不知天高地厚,犯了错,你们当长辈的该教育是得教育,该罚也得罚,这规矩我懂。”
她的话锋微微一转。
“不过呢,他收上来的那批货,本来是准备给我这儿送的。我这后厨新请了个淮扬菜的大师傅,正准备推出一道新菜,叫‘蟹粉走地凤炖蛋’,就等着用他那批最新鲜的土鸡蛋呢。你看这事……是不是有点不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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