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红了北境清晨的寒霜。
三镇内斗的战场,已是一片狼藉。
昔日的盟友,如今成了脚下的尸骸。
河阳节度使刘猛浑身浴血,拄着战刀,大口喘着粗气。
他赢了,却胜得惨烈。
放眼望去,还能站着的河阳兵马,不足两万,且人人带伤,甲胄残破,眼神中只剩下麻木与惊恐。
“撤!向南!回河阳城!”
刘猛发出嘶哑的咆哮。
河阳城,是他最后的壁垒,是他唯一的生机。
残兵败将们如同一群被惊吓过度的野兽,闻声而动,丢下辎重,不顾一切地朝着南方仓皇逃窜。
而在他们身后数里之外,三万秦家军精锐,军容整肃,不紧不慢地缀着。
顾长生立马于阵前,神情平静地眺望着前方那条狼狈的溃兵长龙。
他就像一个耐心的猎人,戏谑地驱赶着已经耗尽了体力的猎物,享受着对方在绝望中奔逃的过程。
“夫君,敌军士气已泄,此刻我率铁骑冲锋,一个时辰内,必能将刘猛的头颅斩下!”
秦凌霜策马来到顾长生身边,凤眸中战意昂扬。
在她看来,痛打落水狗,就该用最凌厉的手段。
“不急。”
顾长生轻轻摇头,目光深邃,
“困兽犹斗,垂死反扑,亦会伤人。我们这三万精锐,每一个都宝贵得很,不值得与一群将死之人以命换命。”
他的话语,让周围的将领们心中一暖。
顾长生的目光越过秦凌霜,落在了另一侧同样策马而立的苏清颜身上。
她的脸色在寒风中略显苍白,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却亮得惊人。
“清颜,”
顾长生嘴角微扬,问出了一个让所有武将都有些错愕的问题,
“你的四海商会,那些逐利的商人,跑得过刘猛的残兵败将吗?”
苏清颜何等聪慧,瞬间便明白了顾长生的意图。
她那因紧张而略显苍白的脸颊上,绽放出一抹颠倒众生的自信笑意。
“大都护放心,”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
“论脚程,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比为了利益奔走的商人更快。”
她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竹哨,吹出几声独特的音节。
一只早已盘旋在高空的信隼,应声而落。
苏清颜迅速写下两张字条,塞入隼腿的信筒中。
“第一,将‘刘猛惨败,为求活命屠戮盟友,现正引着北境虎狼之师奔向河阳’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传遍河阳城内外!”
“第二,告知潜伏在河阳的心腹,向城中所有士绅、守将,传达大都护的承诺——开门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家产无损!胆敢窝藏刘猛、抵抗大军者,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信隼振翅高飞,化作黑点,消失在天际。它们的速度,远非疲于奔命的溃兵所能比拟。
……
河阳城,北境最大的雄城之一。
此刻,城内早已是人心惶惶。
刘猛兵败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城中最大的几家士绅豪族与负责守城的将领们,正秘密聚集在城中巨富,苏清颜的远房表叔,粮商钱万金的府邸密室之中。
“诸位!刘猛已经败了!败得一塌糊涂!现在他正拖着残兵往回逃,可他身后还跟着顾长生的数万边关精锐啊!这是要把战火引到我们河阳城来!”
一名锦衣士绅激动地拍着桌子,脸上满是恐惧。
“没错!一旦让刘猛入城,我们据城而守,就要直面那顾长生的雷霆之怒!连国舅爷的十五万大军都被他玩弄于股掌,我们这座孤城,能守几日?”
“可刘猛毕竟是我们的节度使,若不开门,岂非……不忠?”一名守将迟疑道。
“不忠?!”
钱万金冷笑一声,他将一张刚刚收到的,由四海商会传来的密信拍在桌上,
“你们看看这个!这是那位顾大都护的承诺!开门者,既往不咎!抵抗者,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顿道:
“诸位,是一家的富贵身家和满城的百姓安危重要,还是对一个将死之人的‘忠诚’重要?”
密室之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鸡犬不留”四个字吓得心胆俱裂。
他们毫不怀疑,那个能轻易打败国舅爷十五万大军的男人,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片刻之后,共识达成。
为了家族,为了家产,为了活命……
绝不能放刘猛入城!
……
黄昏时分,夕阳如血。
刘猛和他麾下那支几乎不成建制的军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逃到了河阳城下。
当看到那巍峨熟悉的城墙时,无数士兵喜极而泣,仿佛看到了天堂的大门。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紧闭的城门,和城墙上那一张张冰冷陌生的面孔。
“开门!快开门!本将回来了!”刘猛在城下声嘶力竭地呼喊,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疲惫与焦急。
城墙之上,一名他亲手提拔的守城都尉,探出头来,眼神躲闪,却高声回应,声音传遍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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