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将城楼的影子拉得斜长,带着一股血腥后的燥热。
王公公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被两名士卒用麻绳捆住,像拖一条死狗般拖上了南城门的城楼。
没有哀乐,没有棺椁,只有粗暴的动作和士卒们眼中压抑的恨意。
在数万军民惊骇、错愕、不解的目光注视下,
那具代表着京城朝廷威严的尸身,被高高吊起在城门最显眼的旗杆之上,随着边境凛冽的寒风,微微晃荡。
城下广场,死寂一片。
刚刚还沉浸在大捷喜悦中的百姓,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刚刚还为胜利而欢呼的士卒,手中的兵器仿佛重了千斤。
杀了监军,这与造反何异?
一股巨大的恐慌与不安,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秦家军,完了?
我们这座城,也要跟着陪葬了吗?
就在这股足以让军心民意瞬间崩盘的恐慌即将爆发之际,顾长生与秦凌霜的身影,出现在了城楼之上。
顾长生依旧是一身青衫,纤尘不染,仿佛刚才议事厅内的血腥与他无关。
秦凌霜则换上了一身银亮的甲胄,凤眸含煞,英姿飒爽,紧紧跟在顾长生身侧。
“智”与“武”的结合,如同一根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即将沸腾的人心。
顾长生走到城墙边,俯瞰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他没有嘶吼,也没有慷慨激昂地开场。
“诸位,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
他开口了,声音清朗,却奇异地传遍了整个广场,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中。
“怕我们杀了朝廷命官,是谋逆。怕朝廷大军压境,玉石俱焚。”
他直指人心,将所有人最大的恐惧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先问问你们。”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
“三个月前,蛮族叩关,是谁告诉他们,我岳父刚刚战死,秦家军主帅空悬,军心不稳?”
“两个月前,我们的粮草告急,军饷断绝,是谁在朝中压下了所有的求援文书?”
“一个月前,你们的家人在城中忍饥挨饿,你们的袍泽在城头流血牺牲,朝廷的援军,在哪里?!”
一连三问,如三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名士卒和百姓的心坎上。
人群开始骚动,压抑的怒火与委屈,在众人眼中酝-酿。
“现在,我来告诉你们答案!”
顾长生猛地一挥手,身后立刻有亲兵抬上一个黑漆漆的大箱子,重重地砸在地上。
箱盖打开,一卷卷用火漆封好的信件,一册册记录着往来账目的账簿,被尽数倾倒出来。
“这是从王公公的行囊里搜出来的东西!”
顾长生拿起一封信,高高举起,
“这上面,是国舅李莽写给王公公的亲笔信!信上说,要他‘相机行事’,‘坐视’秦家军与蛮族两败俱伤!最好,是让蛮族的刀,杀光我们这支不听话的军队!”
他再拿起一本账簿,狠狠摔在地上。
“这上面,是王公公与蛮族交易的铁证!他用我们的军粮,换取蛮族的金珠!用我们袍泽的性命,换他自己的荣华富贵!”
【道心通明】的天赋,让他能轻易模仿任何人的笔迹,伪造出天衣无缝的证据。
这些信件和账簿,真假参半,却足以点燃所有人的怒火!
“国贼!”
“畜生!”
人群中爆发出愤怒的咒骂,那股恐惧,正迅速转变为滔天的仇恨!
就在这时,一名须发花白的老校尉越众而出,他满脸悲愤,对着城楼上的顾长生大吼:
“一派胡言!你这是伪造证据,蛊惑军心!国舅爷乃是皇亲国戚,王公公是陛下钦点的监军,你们擅杀天使,就是谋反!老夫在秦家军三十年,绝不与反贼为伍!”
这名老校尉在军中颇有威望,他这一声吼,让部分摇摆不定的士卒又露出了迟疑之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顾长生身上。
顾长生看着那名老校尉,脸上没有怒意,反而露出一丝悲悯。
“魏校尉,我敬你忠勇。但你的忠,是愚忠!”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雷霆炸响。
“你忠于的,是那个视我们北境三十万军民如草芥的朝廷,还是那个恨不得我们死无葬身之地的国舅李莽?”
“你口中的陛下,可曾看过一眼我们送上去的血书?你口中的朝廷,可曾给过我们一粒米的军粮?”
“他们要我们死!要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好给他们的人腾出位置,好用我们的血,染红他们的官袍!”
“看看你身边的袍泽!看看城中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魏校尉,你告诉我,你的忠诚,究竟在守护谁?!”
顾长生的声音振聋发聩,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众人心上。
那名魏校尉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最后竟是“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逆血,颓然倒地。
周围的士卒看着他,眼神复杂,却无一人上前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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