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的四合院陷在文源阁旧址的荒草里，像个被遗忘的老物件。天井的水泥地裂着蛛网似的缝，缝里结着薄冰，肖德光就躺在冰碴上，白发沾着草屑，嘴角凝着半干的血痂。他的胸口塌着，两只手攥成拳，指甲缝里渗着血——那是被保镖的皮鞋跟踹的。
陈云是从出水口爬上来的。他踩着碎砖跑过来时，棉鞋沾了雪，脚底滑得差点摔在天井里。撞开正房的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他扑到肖德光身边，指尖刚碰到老人的手腕，就浑身一震——脉跳弱得像游丝，胸口的肋骨处肿起两个拇指大的紫包，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灼人的温度。
老人家...他声音发颤，把肖德光抱起来时，老人的身体轻得像片叶子。正房的木床泛着旧光，他铺了层棉絮，把人放上去，解开老人的粗布棉袄——胸口的紫包更明显了，皮肤下的淤血像要渗出来，腹部的红印子是扫把柄砸的。
陈云开启感知，指尖悬在老人胸口三寸处。他能到断裂的肋软骨刺破了肺叶，胸腔里的积血像摊暗红的雾，正顺着血管往四肢蔓延。再晚半小时...他咬着牙，从背包里摸出个翡翠小瓶——里面是三颗灵蛇丹，是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救急不救穷。
喂肖德光吃丹时，老人的牙关咬得死紧。陈云掰开他的嘴，把丹丸塞进去，又喂了口温水。丹丸化开时，肖德光皱着眉咳嗽，吐出来的涎水里带着血丝。接着是针灸——陈云取出银针，用酒精棉擦了擦，针身泛着冷光。他捏着针，对准老人胸口的膻中穴，手腕轻轻一抖，针就扎了进去。
唔...肖德光疼得抽了口气。陈云没停，又在扎了三针，最后在穴补了一针。银针尾端的艾绒烧起来，烟味混着药香，飘在天井里。过了约莫一刻钟，肖德光的咳嗽突然加剧，一口暗红的血喷在床单上，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血越吐越少，最后变成了淡粉。
肖德光醒过来时，窗外的雪下得更密了。他动了动胳膊，发现胸口不疼了，呼吸像卸了块石头。转头看见陈云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他的脉枕，睫毛上还沾着雪。
小伙子...他声音哑哑的，伸手去摸陈云的手腕。陈云没躲，任他摸——老人的指尖带着中医特有的温凉，扫过他的脉门时，陈云心里一动。
陈氏稳门七十二针...肖德光的眼睛亮了，最后一针是回阳引气，只有陈氏嫡系才会用。你...你是陈家的后人？
陈云没承认，也没否认。他从背包里拿出个木盒，掀开盖子——里面是段五百年野山参的参须，呈半透明的琥珀色。老人家，吃点这个。
肖德光接过参须，眼睛瞪得更大。他捏起一根，放进嘴里嚼，先是苦得皱眉头，接着一股甜丝丝的热流从喉咙往下钻，胸口的暖意像潮水般漫开。这参...至少五百年。他抬头看着陈云，你师弟是我师兄，我叫肖德光，粤东珠江市陈中南教授是我师弟——你该叫我师叔。
陈云的眉梢挑了挑。他想起师父倪东升提过的陈氏隐门，说是祖上避祸，隐姓埋名在中医界。肖师叔。他喊了一声，肖德光立刻笑开了，脸上的皱纹挤成一朵花。
肖德光穿上棉袄，拄着根拐杖走到天井里。他的腿还有点软，但精神已经恢复了。他指着墙外的纳兰地产工地，声音里带着恨：那帮畜生，说我房子挡了他们的风水，要我拆。我不肯，他们就断我水电，砸我窗户...今天早上，那个穿西装的女人带着保镖来，说要是我再不签，就打断我的腿。
他摸着胸口的紫包，眼里冒着火：他们踢我时，我听见儿子在国外打电话...他说要回国帮我，可我怕连累他...要不是你...
陈云沉默着。他想起墙外肖老头举着扫把的样子，想起保镖踹人的狠劲——纳兰家的手，伸得太长了。
肖师叔，你儿子是做什么的？他问。
陈默。肖德光说，跟我一样，是中医。现在在粤东省中医院当主任。
陈云心里一动。陈默这个名字，他在师父的笔记里见过——是陈氏隐门的年轻一代，医术不错，就是性子太耿。
肖德光吃了参须，体力恢复了大半。他走到正房的抽屉前，拉开抽屉，拿出个锦盒。这是你师叔我给你的见面礼。他掀开盒盖，里面是块陈氏隐门的令牌，刻着二字，背面是针灸铜人的纹路。
拿着这个。肖德光把令牌塞进陈云手里，要是遇到麻烦，就去粤东找陈默。他会帮你。
陈云握着令牌，指尖传来令牌的温热。他抬头看着肖德光，老人正笑着看他，眼里满是期许。
肖师叔，文源阁的地库...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肖德光的笑容僵了僵。他摸着令牌，声音低了些：我知道。你师父当年也来找过。那里的东西...不是你能拿的。
为什么？
因为...肖德光抬头望着天空，雪落在他的白发上，纳兰家背后的人，也在找。
陈云离开肖家时，雪已经下了一尺深。他背着背包，踩着雪往文源阁地库走，手里攥着肖德光给的令牌。
身后传来肖德光的声音：小陈！他回头，看见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件棉大衣。天冷，穿上！
陈云接过大衣，穿上时，闻到上面的中药味——是艾叶和藿香的混合味，像奶奶的味道。
谢谢师叔。他说。
肖德光笑了：都是同门，不说这个。他转身走进院子，雪地上留下串深深的脚印。
陈云望着老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令牌。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路，不再是一个人了。
远处，纳兰地产的工地上，挖掘机的声音还在响。陈云攥紧令牌，往地库的方向走去——那里的珍宝，还有文源阁的秘密，等着他去揭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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