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二楼,空气仿佛凝固成沉重的琥珀。檀香、茶香、古董纸张的陈旧气息,此刻都被一股无形的、冰冷而炽热的角力漩涡搅动着。
溥杰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如同被投入染缸的宣纸,从客套的笑意瞬间褪成僵硬的苍白,又迅速被一层强压下的潮红取代。2亿美元?1.5亿美元?!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简直是张开血盆大口要把他整个吞下去的史前巨兽!
“1.5……亿?!”溥杰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碎冰渣,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难以置信的震颤,“陈先生……你这个‘友情价’……友情得能让我倾家荡产!”
他身后那群西装革履、代表着不同国家顶级资本和藏家意志的专家们,此刻也都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山本武二抚摸着山羊胡子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再没了方才点评吴道子笔法时的从容自信,只剩下呆滞和一种被当猴耍的羞怒。那位美国老学者推了推金丝眼镜,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干咳。空气里只剩下那台昂贵精密的碳十四检测仪,仍在角落里发出细微的嗡鸣,仪器屏幕上闪烁的代表着“年代符合”的绿色曲线,此刻在溥杰眼中,刺目得如同血淋淋的嘲讽。
苏小小手里的茶杯已经歪斜,温热的茶水浸湿了她的手指都浑然不觉。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陈云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这哪里是“土包子”?这分明是能把华尔街巨鳄都生吞活剥的饕餮!她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没忍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细微气流声嘀咕:“好家伙……坑死人不偿命啊……”
陈云对周围的惊涛骇浪恍若未觉。他甚至悠闲地端起自己那杯早已冷掉的茶,对着光看了看茶汤的色泽,仿佛在欣赏一件新得的瓷器。他的目光越过杯沿,落在溥杰那强压着暴怒和贪婪的脸上,声音依旧平静得像在讨论菜价:“溥老板言重了。倾家荡产?不至于。”他放下茶杯,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叩击,发出清脆的、如同算盘珠子拨动般的声响。
“吴道子《天王送子图》摹本,两年前在伦敦佳士得,拍出多少?8800万英镑。”
“阎立本《职贡图》残卷,去年纽约苏富比,落槌价1.2亿美元。”
“至于张萱嘛……他的《捣练图》真迹虽在波士顿美术馆,但仅存摹本的价值……溥老板心里没数?”
陈云每说一句,溥杰脸上的肌肉就抽搐一下。陈云列举的这些,都是近年国际拍场上震动圈子的顶尖价格!他精准地刺穿了溥杰的心理防线——这些画,值这个价!你溥杰想要在国际藏家面前树立“拥有华夏最顶级唐代名画”的金字招牌,1.5亿,是入场券!
溥杰的呼吸粗重起来,双眼因为剧烈的心理斗争而泛红。巨大的诱惑如同魔鬼的低语:拿下!只要能顺利运作出去,在瑞士、在纽约、在伦敦随便哪个顶级专场一放,加上“皇家遗产”的运作,翻个倍都不是梦!他背后的金主们绝对会满意!可……这代价也太重了!几乎是抽干了他能动用的所有流动现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
“刷!”
曹文华不知何时,已经默默地将陈云事先准备好的、一式三份、用金丝楠木匣承托的拍卖委托合同书,极其郑重地摆在了长桌中央。纯羊皮纸的卷轴微微泛黄,上面用苍劲工整的小楷书写着繁复到令人目眩的条款,每一处需要签名的地方,都用金粉标着醒目的位置。在关于“拍品保真及交割免责”的核心条款上方,一个极小的空白处,陈云昨夜用特制药水写下的那个微缩如针尖的“龙纹”符号,在灯光下毫无痕迹地隐藏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份代表着1.5亿美金的金色卷轴上!连空气都被那羊皮纸上沉淀的历史感和天文数字的重量压得凝固了。
溥杰死死盯着那份合同,额角青筋暴跳。合同上那“无条件委托”、“免责条款”等字眼,此刻在他眼里如同带着倒钩的铁齿。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汗水浸透了他昂贵的丝绸衬衫后背。
终于!
“好!”一声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嘶吼,从溥杰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猛地一步上前,抓起桌上那支瑞士手工打造的定制金笔!那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笔尖,在签字处如同刀锋般划过,留下深深嵌入羊皮纸纤维的、力透纸背的签名!生怕慢一秒,这泼天的富贵和名声就会从指缝溜走!
“签!”他沙哑着将笔狠狠拍在桌上!
刷刷刷!
山本武二等早已被这滔天财富激红了眼的专家顾问,也争先恐后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是他们专业声誉的背书,也是日后分润的凭证!
当最后一笔落下,交易完成!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狂喜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同时攫住了溥杰的心脏!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一名助理嘶声吼道:“立刻联系专机!半小时内!把这三件重宝给我护送出去!加急!最高安保级别!直奔伦敦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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