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天下藏珍”二楼雕花木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狭长的金色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新茶氤氲的清香，却驱不散那份刚刚落定、却依旧在无声翻涌的激荡。

梅利贝·罗斯一行人离去的脚步声在楼梯口彻底消失，如同退潮般带走了方才谈判桌上紧绷的硝烟味。曹文华快步走上二楼，这位素来沉稳的老鉴定师，此刻脸上却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探询，目光灼灼地看向站在窗边的陈云。

“小陈，”曹文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怎么样？看你的样子……成了？”

陈云转过身，脸上没有太多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锐利锋芒。他走到红木长桌前，拿起那份刚刚签署、墨迹未干的合同副本，指尖在“交换物品清单及选择权”那一项条款上轻轻划过。

“成了。”陈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的空气，“五十件。一级文物三十件，国宝级文物二十件。选择权……在我们手里。”

“五十件？！”曹文华倒吸一口凉气，老花镜后的眼睛瞬间瞪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他快步上前，几乎是抢过陈云手中的合同副本，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逐字逐句地阅读着那几行关键条款！

“一级文物三十件……国宝级二十件……由甲方（陈云）在乙方（罗斯家族）提供的文物库藏中自行挑选……”曹文华喃喃自语，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天啊……小陈！你……你这是把罗斯家族的王室珍藏库给撬开了一条缝啊！”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陈云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有惊叹，有敬佩，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见证历史般的激动：“这……这简直是破天荒！那些傲慢的英国人，尤其是罗斯家族这种老牌贵族，向来把从我们这里抢走的珍宝视为禁脔！别说挑选，就是看一眼都难如登天！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云走到茶台旁，拿起紫砂壶，给自己和曹文华各斟了一杯温热的普洱。茶汤红亮，香气醇厚。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

“曹叔，”陈云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这世上，没有撬不开的锁，只看你手里的筹码够不够分量。罗斯家族再傲慢，再视珍宝如命，也抵不过一个‘利’字，更抵不过……他们骨子里对某些‘象征物’的执念。”

他抿了一口茶，缓缓道：“那枚伯明翰造币厂的五分镍币，对他们而言，早已超出了金钱价值。它是大英帝国工业革命黄金时代的象征，是王室与新兴资本力量结合的见证，更是罗斯家族先祖荣耀的具象化。这种精神图腾，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他们愿意拿出五十件华夏珍宝来换，看似我们占了天大的便宜，但在他们眼中，或许……只是用一堆‘战利品’，换回了一件足以写入家族史册的‘圣物’。”

曹文华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话虽如此……可这挑选权……小陈，罗斯家族的库藏深如瀚海，里面鱼龙混杂，赝品、修复件、甚至以次充好的东西肯定不少！他们答应让你挑，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万一……”

“没有万一。”陈云放下茶杯，声音陡然变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他们想用次品糊弄我？那是在侮辱他们自己的智商，也是在侮辱我陈云这双眼睛！”

他走到书柜旁，打开一个不起眼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厚厚的、装订整齐的文件，递给曹文华。

“曹叔，您看看这个。”

曹文华疑惑地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目光瞬间凝固！那上面，赫然是一份极其详尽的文物清单！清单按照朝代、类别、器型、材质、尺寸、纹饰特征、历史记载、甚至……可能的收藏编号和存放位置，分门别类，罗列得清清楚楚！每一件文物的描述都精准到令人发指，仿佛撰写者亲眼见过一般！

“这……这是……”曹文华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飞快地翻动着文件，越看越是心惊！清单上罗列的，无一不是华夏文物史上赫赫有名的重器！从商周青铜重器，到唐宋名窑瓷器，从晋唐书画孤品，到明清宫廷珍宝……其中很多，都是只存在于文献记载或模糊黑白照片中、早已被认定彻底流失海外的顶级国宝！

“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大罐……北宋汝窑天青釉莲花式温碗……唐摹本《女史箴图》……西周青铜大盂鼎……清乾隆金瓯永固杯……”曹文华的声音带着梦呓般的颤抖，老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小陈！你……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份清单？！这……这上面的东西……难道……难道都在罗斯家族的库藏里？！”

“大部分在。”陈云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力量，“还有一些，分散在其他几个欧洲顶级藏家和博物馆手里。这份清单，是我根据前世……不，是根据这些年查阅的无数海外拍卖记录、博物馆捐赠名录、私人收藏家传记、以及……一些特殊渠道的信息，综合整理出来的。虽然无法保证百分百准确，但罗斯家族库藏里的‘精华’，至少有七成，在这份清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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