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的余晖收尽最后一缕金光时,院子外传来由远及近的摩托轰鸣。陈建国和邱敏慧风尘仆仆地跨进院门,身后跟着步伐沉稳的三叔陈建武。陈云刚在厨房把最后一道炸得金黄的猪麻锯鱼捞出沥油,香气霸道地席卷了整个小院。
“妈!快拿个大盆出来!”陈云的声音带着一丝水汽的清爽,穿透灶房的烟火气。
邱敏慧闻声疾步而出,手里端着一个洗得泛红的大塑料脚盆,砰地放在水泥地上。陈建国紧随其后,提着半桶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冰凉井水,“哗啦”一声倒了进去,水花溅湿了地面。
陈云提着那个沉甸甸、滴着水珠的尼龙网兜走到盆边。手腕一翻,一兜活蹦乱跳的生灵哗啦啦倾泻入水盆!刹那间,水花像爆炸般四射!银鳞闪耀、青背翻腾、细长的黄鳝扭动钻窜,混着猪麻锯鱼那标志性的宽扁身躯撞出巨大水响!整个盆瞬间如同煮沸的开水锅!刚平静的水面被生命最后挣扎的活力搅得天翻地覆,整个院子地上湿漉漉一片,水光反射着黄昏最后的光线。
院里四个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哥!”陈丽娜刚凑上来想看“战果”,小嘴瞬间张成个O型,“你……你才去一个多小时?!这些……不会是你去跟鱼贩子买的吧?”她看着盆里那至少二十多斤的活物,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猪麻锯、鲶鱼、大鲤鱼、肥美的黄鳝……这可都是东江河里的硬通货!寻常渔民守一天网也未必能凑齐这么多好货!
陈建武上前一步,用脚尖拨了拨盆里一条仍在翻腾跳跃的大鲶鱼,黑硬的鱼须还在不甘地抖动。他抬眼看向只穿着湿透半截裤衩、赤膊上身滴着水珠的陈云,摇头苦笑:
“小勇啊……就你这抓鱼的能耐……我看你去城里折腾那铺子干嘛?守着这条江,天天抓鱼,一年下来小洋楼都砌起来了!”话里带着调侃,却掩不住由衷的惊叹和隐隐的可惜。
陈建国蹲在盆边,粗粝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一条猪麻锯鱼滑腻冰凉、布满规则棕色菱形斑纹的背脊,仿佛在掂量着儿子这一天不可思议的收获。没说话,但那被生活刻满沟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不掺杂巨款阴影的放松笑容。
陈云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在傍晚朦胧的光线下带着少年人的得意:
“三叔,我的本事还藏着掖着呢!今晚这厨房我包了,给爹妈三叔露一手!全鱼宴!管饱,管够!”他拍了拍胸脯,湿漉漉的胸膛拍出响亮的“啪嗒”声。
这话一出,邱敏慧和陈建国两口子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他会做菜?
这个疑问清晰地写在两人脸上。
他们太熟悉儿子了!记忆里,小勇最拿手的大概就是能把咸菜疙瘩切得粗点细点,或者勉强把锅里的番薯粥熬得不糊锅底。煎个蛋炒个白菜已经是厨艺天花板了。全鱼宴?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荒谬程度仅次于昨天那“五千万”。
可看着陈云脸上那股不容置疑的自信,那跃跃欲试的劲头,看着那盆依旧在扑腾跳跃的鲜鱼……
邱敏慧把到了嘴边的质疑又咽了回去。
“行……行吧……那你做……”她撸起袖子,掩饰着内心的巨大怀疑,开始指挥,“丽娜!去抱柴火!建武他爸,还有建武,你们俩别闲着,赶紧剥姜刮蒜!我来杀鱼!”
接下来半个多小时,陈家小院上演了一场奇特的交响乐。邱敏慧和陈丽娜化身最麻利的“屠夫”,刮鳞、掏鳃、去内脏,动作行云流水。陈建国和陈建武则被安排坐在小板凳上,与那堆辛辣的调味料作斗争,生姜的辣味儿刺激得哥俩不时龇牙咧嘴。
而厨房的主角——陈云,系上了母亲那条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围裙,站在了那口积着陈年油垢的大铁锅旁。
火光在灶膛里跃动,映红了他沉静得不像少年的脸庞。当第一勺带着樟木清香的猪油在锅底融化、滋滋作响冒起青烟时,他整个人的气质悄然改变。
那种前生千锤百炼、融入骨子里的顶尖鉴宝宗师的专注,被他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了眼前的锅铲之上。手腕轻抬,一块处理好的、带着漂亮雪花纹理的野生鲶鱼腩贴着热油滑入锅中!“滋啦——!” 剧烈的油爆声混合着油脂与鱼肉瞬间焦化产生的极致鲜香,像一道无形的冲击波猛地炸开!
稳!准!狠!
对火候的掌控精妙到令人发指!油温几成热下何种鱼?何种鱼片如何滑油才能极致嫩弹而不散?酸菜何时投放最能激发风味?糖醋调汁的火候把握……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烟火匠人的粗犷,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艺术般的优雅和绝对掌控的精妙!手腕翻转锅铲间,翻勺淋油一气呵成,如同精密仪器在舞蹈!
**十几分钟后——**
小小的灶台空间仿佛被点爆了味蕾的核弹!
清蒸鲶鱼——带着江鲜原味的清甜与豉油的鲜美,鱼肉嫩白如玉;
豆豉焖黄鳝——鳝段蜷曲油亮,酱香浓郁,入口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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