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武的声音在安静下来的堂屋里如同滚珠落地,字字清晰!他的手指猛地戳向旁边端坐的侄子,眼神灼灼如同要喷出火星:
“哥!嫂子!真正掀开这场翻天覆地大棋的棋手——就是你家小勇!”
“轰——!”
邱敏慧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砸在了搪瓷碗底!酱色的汤汁溅出来,星星点点洒在雪白的桌布上,晕开一片污渍。她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擂了一拳,整个人猛地向后踉跄一下,若非陈建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怕是要摔倒在地!
“你……你说谁?!”邱敏慧的声音变了调,尖锐得几乎穿透屋顶!眼睛死死盯着儿子平静无波的侧脸,那张脸……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如此陌生!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纱隔着,再也看不真切!
陈建国更是如遭雷击!那双捏着半根玉溪烟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烟灰簌簌落在洗得发白的旧裤上,他却浑然不觉!黝黑干裂的嘴唇张合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之前那些“几千万”、“五千万万”的惊雷虽然吓人,终究隔着一层模糊的“投资商”身份。可此刻!这盘动辄要撕碎全村田地、牵扯数亿资本、彻底打破大槐树村百年沉寂的惊天棋局!真正的执棋之人!居然就是自己这个才刚刚离开村校、进城不过几天的儿子!
巨大的震惊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两位老人的心肺彻底淹没!窒息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茫然死死攫住了他们!空气里只剩下邱敏慧粗重的喘息和陈建国指间香烟燃烧发出的细微“嘶嘶”声。
“不……不可能!”短暂的死寂后,陈建国猛地挣脱了巨大的精神冲击,几乎是吼了出来!布满血丝的眼球因过度的激愤和本能的护犊子而凸起,狠狠剜向旁边沉稳的三弟:“建武!你疯了!别拿你侄子开涮!他才多大?!进城两天!能弄懂啥投资?!你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村长要是知道你嘴里‘砸锅卖铁也不眨眼’的大金主是个娃娃……他……他能把你头拧下来!” 他激动得连家乡最粗鲁的狠话都飙了出来,那只没拿烟的手,下意识地伸过去,想要把儿子护在身后,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外面世界的惊涛骇浪。
陈建武却像钉在地上!面对大哥歇斯底里的质疑和嫂子惊恐交加的眼神,他脸上的肌肉紧绷如岩。那双在废品站油污里浸泡过、又在镇委大院权力场打磨过的眼睛,此刻射出不容置疑的寒光:
“烤?烧干了怕也不够格给他挠痒!” 他指着陈云,声音掷地有声,如同铁锤砸钢钎!
“就凭他背包里锁着的五千万现钱存折!”
“就凭他三天挣下省城荔湾区古玩街核心地段的整栋旺铺!”
“就凭他敢把严老三那种盘踞一方的地头蛇踩在脚下当台阶踩——砸断爪牙!敲掉牙齿!还要让对方跪着磕头舔鞋!”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投入滚沸的油锅!
“五千万”的金铁轰鸣!“古玩街旺铺”的财富象征!“踩碎地头蛇”的血腥画面!
轰!咔嚓——!
心灵深处那最后一道名为“认知”的堤坝,被这三板重锤悍然冲垮!
邱敏慧身体晃了晃,脸白得像刷了粉的墙,目光涣散地聚焦在陈云脸上。她想起了那晚儿子临行前背着破麻袋的清瘦身影……想起了他回来时那身崭新到刺眼的运动服……想起了那辆停在院里、足以买下他们全家所有家当还有富余的嘉陵摩托……一切早有端倪!只是她不敢深想!那沉重的背包!他安静的眼神!此刻都化作了眼前这令人晕眩的现实!
陈建国彻底僵在了原地!喉咙里的嘶吼卡在脖颈深处,化作一声沉闷而绝望的呜咽!护着儿子的手臂颓然垂落,指缝间那根烧到一半的烟灰,无声地断裂、飘散。儿子这条腾飞的龙……已经冲破了他们老两口用贫瘠和爱编织了十八年的草窝!他们……跟不上了!
堂屋内的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屋外隐约传来家养土狗警觉的低吠。灯光摇曳,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惊魂未定的影子。
“爸,妈。”
陈云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他轻轻握住父亲那只无力垂下的、满是老茧粗糙如树皮的手掌。那手的温热和微微的颤抖,顺着指尖清晰地传来。
“我知道您二老怕啥。”
他眼神澄澈,如同山涧清泉,竟奇异地消融了堂屋内弥漫的巨大恐惧:
“怕我这步踏得太猛栽进沟里?”
“怕这摊子铺太大招狼惹祸?”
“怕大槐树村这点地皮乡亲,跟着我变成炮灰?”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黢黑一片的村落轮廓:
“这事要干成——”
他语气陡然沉凝,带着一种超越年龄、近乎冷酷的清醒:
“只靠陈云一个人的胆子和钱袋——不成!”
“要靠这大槐树村的根——” 他手指着脚下厚重坚实的黄土地!
“要靠三叔这种豁得出去、能压住场子的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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