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大约二十七八岁年纪,身材丰腴,穿着一条紧裹着腰臀、花里胡哨的廉价涤纶连衣裙。头发烫着夸张的大卷,堆在头上显得头重脚轻。脸上刷得粉白,两颊抹着突兀的腮红,一张樱桃小口(或许曾经是)涂着堪比鸡冠的猩红唇膏,几乎要滴下血来。劣质的香水味随着她的起身变得更加浓郁刺鼻,浓烈得足以驱蚊灭蝇。
她皱着精心修过的细眉,那双描画过粗黑眼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陈云,如同审视一堆不可回收的垃圾,嘴角撇成极不友好的弧度,嗤笑道:“哪来的要饭的?背这么大个垃圾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荣兴’不收破烂!别杵这儿碍眼耽误我们做生意,一股子泥巴味儿!赶紧出去!别污染我们店里的空气,影响市容!” 她声音拔得很高,像是驱赶苍蝇,还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
陈云两世为人,从古玩界最底层的学徒摸爬滚打,到被全球顶级藏家竞相追捧的宗师,什么样刻薄势力的小人没见过?眼前这个浓妆艳抹、刻薄外露的女人,其段位在前世那些笑里藏刀、心思叵测的同行面前,简直幼稚得可笑。他心中毫无波澜,反而升起一丝戏谑的念头——要逗逗这只骄傲却愚蠢的“花孔雀”。
陈云没有动怒,甚至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他依旧背着那惹眼的麻袋,坦然迎着女人充满鄙夷的目光,嘴角反而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弧度。他没有立即掏出东西,只是淡淡反问了一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女人刚才的尖嗓门:
“你们这里,收不收钱币?”
他这冷静到漠然的态度,和他那身实在不堪入目的行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女人原本想用气势直接吓走对方,此刻竟被噎了一下。她那双画得黑漆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是被冒犯的恼怒!
“钱币?”女人的语调更加夸张,带着极度的嘲讽,“看你穿得比隔壁收破烂王老头的婆娘还邋遢,麻袋里装的怕不是河滩上捡的烂铜铁吧?你能有什么像样的钱币?是哪个破铜烂铁堆里扒拉出来的?” 她踩着咯噔响的高跟鞋,故意扭着腰走到柜台前,居高临下地斜睨着陈云,目光扫过他那身混合了汗渍、油泥、陈旧血污和泥土、几乎看不出本色的短袖汗衫;那条用廉价“的确良”布料改成的、洗得发白、裤腿还开线了的半截裤;还有那双标志性的军绿色解放鞋——脚趾位置那个不争气的大洞,正倔强地宣告着主人的贫寒。
陈云平静地看着她表演,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这副躯体,确实寒碜了些。
“是不是好东西,总得看了货才知道吧?”陈云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向店内深处那个小茶室。那里,影影绰绰坐着三个人,似乎也被这边的争执吸引了目光。
那女人被陈云的淡定再次气到。她看到陈云居然没有一丝慌乱和卑微,这大大刺激了她作为“城里人”、作为“钱庄女掌柜”(她自封的)的自尊。她眼神闪烁了一下,贪婪和算计瞬间占据了上风——这穷小子麻袋那么大,里面说不定真有点从乡下收来的“硬货”(哪怕品相差),要是能低价吃进来,一转手多少能赚点零花钱!
她马上换了一副嘴脸,但依旧是居高临下:“哼!行啊!看在你大老远背来的份上!拿出来!我倒要看看是骡子是马!” 她伸出手,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不耐烦地勾了勾。
陈云心底冷笑。他等的就是对方产生兴趣!他故意做出一个显得有些吃力的动作,一手扶着柜台的玻璃面(那污渍让女人眉头再次皱起),另一只手伸进麻袋里。
他没有去掏精心包裹的银元包,也没有去动那只价值连城的碗,而是在女人不耐烦的注视下,仿佛很不经意地从麻袋侧边(那个特意露出来装散钱的地方),“哗啦”一声,抓出了满满一把粘连着些许湿泥、闪烁着油润锈色的古铜钱! 更关键的是,他抓的时候,故意将麻袋口往下卷了卷,让里面捆扎好的一串串钱币露了出来!用红绳串成串的钱币在袋口堆叠着,数量颇为可观!
这一幕清晰地落在了那女人眼中!
女人的瞳孔在陈云“不小心”露出的那一串串钱币时,猛地一缩! 贪婪的光像毒蛇般在她画着眼影的眼眶里一闪而过!她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那张涂得猩红的嘴唇使劲抿了一下。
“喏,就是这些。”陈云将那把沾着泥点、锈迹斑斑的散钱随意地、几乎是“哗啦”一声拍在了光滑的玻璃柜台上,震得杯子里的茶水都晃了晃,溅出来几点落在柜台和钱币上。
女人被这粗鲁的动作弄得心里一阵膈应,强忍着厌恶,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乡下人,就是毛手毛脚!” 她伸出两根涂得鲜红、又怕被钱币污垢弄脏、只用两根指甲小心拈起其中一枚铜钱,装模作样地对着光线看了看。眼睛却飞快地瞟了一眼店内侧——那里的客人似乎正在激烈地低声讨论着什么,没人注意柜台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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