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酿酒?卖全世界?” 陈建国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宏大构想惊得张大了嘴,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他看看家徒四壁的屋子,又看看意气风发但浑身还是伤的儿子,摇摇头,只觉得这孩子是摔坏了脑子又开始说胡话,“别……别做梦了孩子!眼下能把这堆铜疙瘩换成钱,把你妹妹的学费书本费交齐就不错了!还酿酒?拿什么酿?本钱呢?别想些没边的事了!踏踏实实把眼前日子过好才是正经!” 他用一贯的务实态度泼下冷水。
父子俩的激烈碰撞被桌上肥厚的红烧肉暂时打断。但那壶陈年“醉仙酿”带来的冲击,已像一颗火种,在陈云心中猛烈燃烧起来!
吃过晚饭,邱敏慧和陈建国拖着极度疲惫的身体进屋歇息了。院中的热气尚未完全消散,蚊虫在纱窗上嗡嗡。陈丽娜帮着收拾好碗筷后,也哈欠连天,被陈云赶去睡觉。
堂屋只剩下陈云一人。他重新点亮了那盏玻璃罩煤油灯,如豆的火苗跳动着,将他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拉得很长。
他拖着铁锅,将里面浸泡妥当的铜钱哗啦倒在一张铺开的旧凉席上。顿时,月光、灯光下,一片暗沉的、闪烁着各色锈光的、带着浓厚历史尘埃的“金辉”铺陈开来,散发着浓郁的铜腥气和微微刺鼻的明矾混合气味。
他坐到小竹凳上,深吸一口气,目光瞬间变得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前世千锤百炼的鉴宝眼力在这一刻与少年清晰的视觉完美融合!
工作开始!
他随手拈起一枚单薄的铜钱,在衣服上蹭了蹭,字迹模糊——绍兴通宝(南宋)。版别普通,存世量大如牛毛。指尖微触,前世数据库迅速反馈:无甚价值。他随手将它扔到旁边一个破草篓里,准备统一当“废铜”处理。
接着,他的目光锁定了那些粘连成筒状的“筒子钱”。这些铜钱在地下埋藏时被泥土和侵蚀物粘合在一起,像一串串铜制的糖葫芦。经过盐矾水的充分浸泡,粘结物已经松软。筒子表面,隐隐透出里面几枚铜钱的边缘和文字模糊的痕迹。他拿起一整筒掂了掂,沉甸甸的压手感远超单枚钱币的叠加!
他数了数,手里这一筒总共有十三枚粘连着。
“好沉!”他心中微讶。拿起一枚小刮刀(用废锯条磨制),小心翼翼地顺着粘结处的缝隙插入,手腕稳定而精准地施力。“咔嚓”一声轻响,粘结点被撬开!露出了其中一枚钱币的庐山真面目!
灯光下,一枚厚重异常、直径远超寻常小平钱的青铜钱币滚落在掌心!天启通宝!四个大字,是标准却浑厚的楷书。翻过背——十一两!三个大字赫然在目!铜质精良,钱体厚重敦实,文字深峻有力,那“十一两”的标重,更是明代钱币中特殊的存在!一股狂喜涌上陈云心头!
明代——天启通宝背十一两!
他目光飞快扫过这一筒子钱。十三枚!全是这宝贝!虽然表面锈蚀尚未完全清理干净,但轮廓清晰,钱文深峻,品相堪称上佳!在前世,一枚品相好的就值七八万!这一堆就是近百万的潜在价值!而现在?按斤卖不过几毛钱,拿到市面上,品相差点的可能就值十几二十块钱!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刚剥离出来的“金疙瘩”放进旁边的干净脸盆里。
陈云心绪激荡,强忍着长啸的冲动,开始屏息凝神清理这筒宝贝。手上的小刮刀和自制铜刷,在他宗师级控微技术加持下,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点一点剥落厚重的绿锈,小心翼翼地避开钱体文字和边缘,还原铜钱本来的面貌。这工作枯燥而缓慢,需要极致的耐心与技巧。
当最后一枚“天启通宝背十一两”被清理出来,在油灯下散发出温润沉厚的铜光时,窗外已是星斗满天。
回到房间,妹妹陈丽娜早已睡得香甜。陈云却毫无睡意,精神反而处于一种亢奋后的高度专注状态。他将装着那些散钱和筒子钱的几个盆悄悄端进自己狭窄的小屋。拉上满是补丁的破布帘子,屋内的光线更加昏暗。
没有昂贵的台灯,只有一盏小小的煤油灯,火苗跳跃不定。他盘腿坐在自己的硬板床上,地上铺着那张旧凉席,煤油灯就放在席子旁边。他如同一个最耐心的淘金客,开始了更加繁琐、也更为惊人的“挖宝”之旅!
时间无声流淌,煤油烟熏得陈云眼睛发酸,但他浑然不觉。手指在冰冷而略滑的铜钱堆中划过,指尖的每一次触碰,仿佛都在激活一枚钱币被埋藏千年的故事。
宋徽宗朝铸的大观通宝,他那“铁画银钩”的瘦金体在锈蚀下依稀显出当年皇家气韵……元代锈蚀更重的八思巴文大元通宝,带着蒙元铁蹄的气息……康熙通宝背“台”、“漳”,蕴含着地理与铸局的密码……一枚品相极佳、铸造精美的“咸丰元宝”当五百大钱(可惜只是部颁样钱级别),其尺寸重量远超同侪……
当那枚字口清晰如刀刻、文字布局舒展大气的“同宗元宝”平钱被发现时,陈云的手指微微顿住了。同宗元宝?前世拍卖图录的页面仿佛在眼前展开——存世稀少,宋徽宗御铸,小平钱名品!评级高者可达六位数!他仔细审视着手中这枚,虽然有些流通磨损,但钱体完整,文字深峻,版别特征明显,绝对是难得的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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