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赢了。
赢得了她孜孜以求的、不受干涉的自由和绝对的事业自主权。
可巨大的胜利感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迅速蔓延的、令人恐慌的失重感,仿佛一直支撑着她的那根主心骨,被他亲手抽走了。
她跌坐在地,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却远不及心底的寒意。
巴黎的夜色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而孤寂的光影。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
她爱他吗?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她爱他工作时微蹙的眉心,爱他谈吐间那份属于顶尖阶层的从容与洞见,爱他偶尔流露出的、只在她面前才会有的、带着点幼稚的占有欲。
她爱他宽阔后背带来的安全感,爱他即使在她“作天作地”后,依旧会为她留一盏夜灯,会记得她随口提过的喜好,会在她孕晚期浮肿时,沉默地帮她按摩到深夜。
这些细碎的、真实的温情,早已如同空气般渗入她的生命,不可或缺。
可她同样害怕。
她见过太多豪门婚姻的样本。
那些曾经同样明媚鲜活的女孩,嫁入豪门后,渐渐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变成了“某太太”,生活的重心只剩下相夫教子、购物美容,以及在无数个独守空房的夜晚,猜测丈夫又在哪个温柔乡里流连。
她们也曾有过梦想,最终却在优渥而冰冷的金丝笼里,磨平了所有棱角,变得面目模糊。
事业?
那更像是丈夫偶尔恩赐的、用来打发时间的玩物,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依仗。
她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
害怕在日复一日的依附中,失去引以为傲的头脑和爪牙,变成一个需要看人脸色、仰人鼻息的附属品。
害怕当爱情在柴米油盐中消磨殆尽,当容颜随着岁月老去,她将一无所有,连离开的底气都没有。
所以她要拼了命地抓住霁望,这不仅仅是野心,更是她为自己构筑的、最后的堡垒和退路。
她必须证明,没有“陆太太”这个头衔,她沐晚晴,依然是沐晚晴。
可她却忘了,在她拼命筑墙的时候,可能也同时,将那个真正爱她、想要靠近她的人,推得越来越远。
他说他怕。
原来,强大如陆承渊,也会因为她而感到害怕。
他怕她不再需要他,怕她飞走。
而她呢?
她用冷漠和疏离作为武器,用工作筑起高墙,何尝不是因为内心深处,也同样害怕着失去自我,害怕着完全依赖后的万劫不复?
可现在,当他真的选择放手,退回她“希望”的、冰冷的“盟友”和“孩子父亲”的位置时,她才惊觉,那种预设中的“自由”,原来如此寒冷,如此令人难以忍受。
没有了他带着温度的拥抱,没有了他偶尔幼稚的醋意,没有了他深夜归家时,落在她额头上那个轻柔的吻……就算拥有整个商业帝国,又有什么意义?
她终于明白,她想要的独立,从来不是为了离开他,而是为了能够以更加平等的姿态,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她害怕失去自我,所以拼命抓住事业,却差点因此,弄丢了那个她最不想失去的人。
想通这一切,沐晚晴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几乎是踉跄着冲向了卧室门口。她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待在冰冷的“界限”之后。
她推开房门。
陆承渊依旧站在窗前,没有回头,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沐晚晴走过去,从身后,轻轻地、却坚定地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将脸颊贴在他宽阔却微凉的背脊上。
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
“承渊……”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不再有之前的尖锐和冰冷,“对不起。”
陆承渊没有说话,身体依旧紧绷。
沐晚晴收紧手臂,仿佛怕他真的会消失一样。
“我不是不爱你……我是太怕了。”她将脸埋在他背上,声音闷闷的,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和坦诚,
“我怕变成那些依附你而活的菟丝花,怕有一天你不再爱我,我会一无所有……霁望是我给自己留的退路,是我证明自己价值的救命稻草……我抓着它,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浮木,却忘了……我其实早就上了你的船。”
她感觉到他背部的肌肉似乎松弛了一点点。
她继续说着,将那些深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愿直视的恐惧,赤裸裸地摊开在他面前:“我怕婚姻的一地鸡毛会磨掉我们之间的感情,怕生了孩子之后就只剩下责任……所以我拼命工作,想用事业上的成功来填补那种不安……却忽略了你的感受。”
陆承渊缓缓转过身。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深邃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他抬起手,指腹有些粗糙,带着温热的体温,轻轻擦去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动作温柔得让她又想哭。
“沐晚晴,”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无奈和纵容,“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