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示意马可,将问题,复现给林浩看。
马可操作着电脑,将电镜的放大倍率,推向极限。屏幕上,清晰地,呈现出了非晶合金样品那如同乱麻般的原子像。然后,他启动了那套与之联动的、同样由德国制造的、精密度堪比瑞士钟表的低温原位力学加载台。
就在加载台开始施加微小载荷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屏幕上,那原本清晰稳定的原子像,开始出现一种周期性的、极其微弱的“抖动”,如同信号不佳的老旧电视机。同时,在另一块显示力信号的屏幕上,平滑的曲线上,也叠加了一层无法用任何滤波器滤除的、特定频率的“毛刺”。
“就是这个,”罗西教授指着那恼人的“毛刺”,皱着眉头说,“我们定义为‘噪音’。它就像一个物理学上的鬼魂,找不出源头,也无法消除。我们怀疑过地基振动、电磁干扰、液氮泵的共振……甚至,让德国厂家,派最顶级的工程师,飞过来两次,把整个设备都拆开检查了一遍。最终的结论是:设备硬件一切正常,可能是我们实验室环境的‘综合性问题’,无解。”
“因为这个‘噪音’,我们一个关于‘剪切带萌生初期原子动力学’的最重要的课题,已经停滞了快半年了。”罗西教授的语气里,充满了深深的遗憾。
林浩,一直安静地,听着,看着。
他没有去看那些复杂的信号曲线,也没有去关心那些所谓的“环境问题”。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锁定在了那根,连接着压电陶瓷驱动器和样品的、细长的、呈现出漂亮金属光泽的——样品杆上。
那根样品杆,为了同时满足高强度、低热导、无磁性等苛刻要求,采用的,正是一种特种的、锆基非晶合金。
当他听完罗西教授的讲述后,他心中,一个大胆的、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的念头,开始,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教授,”林浩忽然开口,他指着那根细长的样品杆,平静地说道,“我认为,问题,可能不出在设备,也不出在环境。而出在这根样品杆的,‘材料本身’上。”
这句话一出,整个实验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罗西教授和他所有的学生,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你在说什么胡话”的困惑。
林浩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他继续,用一种清晰而沉稳的语调,阐述着一个,来自他们团队最新研究的、足以颠覆在场所有人认知的“新物理”理论。
“根据我们最新的模拟计算结果,”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非晶合金,在低温和微小应变下,其内部的‘协同剪切域’,并不会完全‘冻结’。它们会处于一种,亚稳的、极其敏感的‘临界激活’状态。”
“当设备自身的、我们无法察觉的背景振动频率,与这些海量的、处于‘临界态’的剪切域的本征激活频率,发生耦合时,就会产生一种,类似于‘共振’的、能量的雪崩式释放。这种释放,在宏观上,就表现为您所观察到的‘噪音’。”
“所以,”他得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结论,“这,不是机械共振,这是一种,固态物理层面的‘量子化’能量耗散!”
这番充满了“新物理”气息的阐述,让罗西教授和他整个团队都听得目瞪口呆。这已经超出了传统材料力学的范畴,进入了一个全新的认知领域。
罗西教授,不愧是顶级大牛。他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立刻,就抓住了林浩理论中的核心逻辑。他将信将疑地问:“林,就算……就算你是对的,我们又能怎么办?难道,要让德国人,为我们,重新设计一根样品杆吗?”
“不,不需要。”林浩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如果我们的理论是对的,那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会非常、非常简单。”
他转身,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密封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样品瓶。瓶子里,装着一种透明的、在灯光下,反射出奇妙金属光泽的、略带粘稠的液体。
“这是什么?”苏晓月也好奇地问。
“这是我们最新制备的一种‘金属富勒烯’悬浮液。”林浩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一些,被包裹在特殊有机溶剂里的、由几十个金属原子组成的、结构超稳定的‘笼状’纳米团簇。”
在征得罗西教授那充满了好奇和困惑的、默许的眼神后,林浩,戴上一双丁腈手套,拧开了样品瓶。
他没有拆卸任何零件,也没有动用任何工具。他只是用一根微量移液器,小心翼翼地,从瓶中,吸取了,仅仅一滴,那如同晨露般晶莹的液体。
然后,在整个实验室所有人,那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他将这一滴液体,精准地,滴在了那根锆基非晶合金样品杆与夹具的连接处。
液体,因为极低的表面张力,瞬间,就在重力的作用下,沿着样品杆的表面,均匀地,铺展开来,形成了一层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分子级别的薄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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